第十一章 青姨

鑼聲又起,這回小男孩耍了一路猴拳,上躥下跳、擠眉弄眼,真如一只調皮的小猴子般,看客們一陣叫好,嫣兒也樂的咯咯直笑。

王大媽問他:“嫣兒,小哥哥打拳好看麽?”

嫣兒點頭:“好看。”

“比爹爹打得好看麽?”

“嗯,比爹爹打得還好看。”

“小哥哥打得這麽好,嫣兒是不是要謝謝人家啊。”

王大媽心善,最見不得小孩子吃苦受罪,這男孩十歲上下,穿的青布棉襖,補丁摞補丁,但是洗的很幹凈,渾身上下透著利索,一雙眼睛晶亮,就是鼻子紅紅的,掛著晶亮的鼻涕,腳下一雙撒鞋露出通紅的腳趾頭,凍得跟小蘿蔔似的。

小男孩讓王大媽想起自己失散多年的兒子來,鼻子就有些酸,心道這寒冬臘月的,小孩子吃不飽穿不暖的咋辦啊。

猴拳耍完,男孩鼻尖上沁出細密的汗珠,看得出是使了真功夫的,那女子又下場耍了一套劍法,一團銀光環繞身體,水潑不進,更是贏得一陣喝彩。

完了,小男孩捧著銅鑼開始收錢:“老少爺們,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謝謝叔叔大爺們了。”

一看收錢了,看客們紛紛扭頭離去,也有些豪爽的,掏出銅子兒零錢扔過去,半圈下來,銅鑼裏不過二十多枚銅元,到了王大媽這兒,嫣兒手裏捏著一張簇新的五元面值關帝票遞了過來,奶聲奶氣道:“小哥哥,給。”

看客們頓時驚呆了,五元關帝票啊,折合大洋十來塊,這是誰家的女眷,出手如此闊綽。

“謝謝了,謝謝了。”男孩抱拳致謝,回頭看母親,咧著嘴笑了。

勁裝女子也對兒子微笑。

嫣兒歪著腦袋問他:“你是猴子麽?”

男孩抓耳撓腮做猴子狀,將銅鑼放在地上,朗聲道:“小妹妹喜歡看猴拳,灑家就再耍一路給你看。”

說著就要練起來,忽然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砸過來,男孩一閃身,原來是個插糖葫蘆的草把,緊跟著一群五大三粗的壯漢撞了進來,為首的敞著懷,露出一巴掌寬的護心毛,破口大罵:“跑這兒來了,當老子找不到你們麽,給我打!”

一場惡鬥就這樣毫無預兆的開始了,賣藝女子雖然看起來瘦削謙和,但是出手極其迅猛,寒光一閃,那敞懷漢子胸前就被劃了一道血口子,一見血,看客們就嚇傻了,轟然逃散,省城最繁華的大街上,又是年關臨近的熱鬧日子裏,人擠人亂的不可開交,王大媽被人潮擠到地上,嫣兒嚇得哇哇直哭,轉瞬就被人抱走了。

毆鬥還在繼續,賣藝女子手持一柄劍力敵六名大漢,很明顯她手下是留了分寸的,長劍只是劃破衣服皮肉,並不傷筋動骨,遠遠的響起警笛聲,女子低喝一聲:“閃!”虛晃一劍逼退眾人,男孩一把抄起銅鑼上的關帝票,跟著母親消失在巷口裏。

兩人匆匆而走,男孩遺憾道:“可惜家夥都丟了。”

女子道:“人沒事就好,賣藝的家夥可以重新置辦。”

忽然男孩看見前面一個猥瑣男抱著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在疾走,女孩驚恐萬狀竟不敢哭,正是先前打賞關帝票的那個小妹妹。而他清楚的記得,抱著小妹妹的本來是位老奶奶。

“娘,有老拐子。”男孩低聲道。

……

王大媽簡直要瘋掉了,大小姐居然被自己弄丟了,丫鬟和護兵趕上來的時候,嫣兒已經不知去向,他們急忙向巡警求助,巡警聽說是陳公館的大小姐丟了,更是嚇得三魂出竅,把警笛吹的淒厲無比,封鎖大街,到處尋找,可大小姐就跟消失在空氣中一樣,再也找不見了。

警方不敢怠慢,迅速報告廳長,曾蛟聽說後迅速下令偵緝隊全體出動,省城外松內緊,嚴密搜查,並且親自到陳公館報告。

當時姚依蕾等人還在打麻將,見曾蛟來了還打趣道:“曾廳長是來找夫人的麽,這一天沒見就想的慌啊。”

曾蛟一臉凝重:“夫人,借一步說話。”

姚依蕾經歷風雨不少,見他一身警服帶著副官,知道有事發生,笑道:“我正想歇歇呢,那誰,替我打一會兒。”

跟著曾蛟到了小會客室,只見地上跪著自家丫鬟和護兵,王大媽和嫣兒卻不知去向,姚依蕾頓時覺得腿有些軟,說話也打顫了:“嫣兒呢?”

“夫人,小姐暫時跑丟了,您放心,我已經派部下去找了,哪怕搜遍全城也給您找到。”曾蛟信誓旦旦道。

“王大媽呢?”姚依蕾軟綿綿的坐在沙發上,抽出一支煙來想定神,點了三次都沒點著。

“王大媽傷心過度,昏死過去,送醫院了。”曾蛟幫夫人點著煙,小心翼翼說道。

“到底怎麽個情況,你說說。”姚依蕾抽了口煙,心神略定。

曾蛟把現場情況介紹一下,又道:“可能是小姐走丟了,也可能是被人販子拐走了,這些拐子專門誘拐年幼女孩,加以調教,養到十四五歲送到上海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