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孤島

陳子錕和程石在茫茫大山中跋涉的時候,那一小隊日軍殘兵還在山中苦苦掙紮,幾個受傷較輕的士兵拖著中槍的腿硬是爬出了深山老林,恰巧遇到援兵,痛哭流涕的把經歷訴說一遍,援兵立刻派人進山,結果卻只找到一堆狼藉屍骨。

山中有猛獸,留下待援的日軍傷兵全被野狼啃了,在臨死前大概還經歷過一場殊死搏鬥,附近找到一只仍死死握著刺刀的斷手。

四十名皇軍精銳,除了三名年輕士兵外,全部葬身大青山,田路少將接到報告極為震驚,迅速派人將三名幸存者接到北泰支隊指揮部詳細詢問,最終得出結論,山中有大股遊擊隊。

為徹底肅清江北殘余支那軍,田路朝一少將派出一個步兵大隊,輕裝進山掃蕩。

……

夏小青和林文靜等人在省城稍歇幾日後,啟程前往上海,以往來往省城上海之間,不是乘專機就是客輪頭等艙,這回卻只能屈居二等艙,船到南京下關碼頭的時候,一隊日本兵上船檢查證件,搜查行李,用刺刀到處亂捅,把旅客的包袱搞的一團糟,所有人敢怒不敢言。

這是大通艙裏發生的情況,二等艙情況稍好,兩個挎軍刀帶憲兵袖章的家夥挨個檢查證件,沒有良民證的一律扣下,林文靜看到一個商人打扮的旅客因為頂了兩句嘴當場被扇了兩個耳刮子,押下了客船,不由的顫抖起來。

臨來的時候,柳優晉幫她們辦了證件,但不知哪地方露出馬腳,憲兵拿著證件翻來覆去的看,狐疑的目光緊盯著夏小青。

夏小青手臂低垂,袖子裏的飛刀隨時準備甩出。

林文靜臉色發白,心砰砰亂跳起來。

“跟我們走一趟。”憲兵板著臉道。

千鈞一發之際,忽然客艙門被推開,一個西裝革履的洋人走了進來,怒氣沖沖的向憲兵表示了抗議,兩個憲兵點頭哈腰,最後一鞠躬,走了。

夏小青一頭霧水,林文靜卻聽明白了,這人是個英國外交官,利用身份趕走了日本憲兵,她急忙用英語致謝,那人卻微笑著用江東口音的中國話說:“不客氣,兩位陳夫人,這是一個紳士應該做的。”

林文靜奇道:“你認識我們?”

“當然,約翰·沃克,駐江東領事。”外交官道。

有了沃克領事同行,旅途變得順利無比,客船抵達上海十六鋪碼頭,黃浦江中日本軍艦明顯比以前多了,遙望南市和閘北,已經是日本人的地盤了,不禁令人黯然。

下船的時候,居然遇到了劉婷,原來她也乘坐這班船來上海,歷盡劫波的姐妹們在碼頭相見,自然是熱淚橫流,緊緊擁抱。

和沃克先生告辭之後,劉婷去找了幾輛黃包車,大家一同回家,租界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不但壘起了高大的磚墻,閘口也增設了崗哨,法大馬路上,行人來往匆匆,乞丐比淞滬會戰前多了許多。

來到位於法租界的陳公館,大門緊閉,一切如舊,輕輕叩門,不大工夫開了門,守門人從門縫裏看到是劉秘書和夏林兩位夫人抱著孩子風塵仆仆的來了,急忙打開鐵門,迎她們進去。

一進客廳,所有人都驚呆了,正堂掛著巨幅陳子錕遺像,兩旁是挽聯,當中四個大黑字:“永垂青史”。

公館就留了一個五十多歲的看門老頭,此刻抹著眼淚絮絮叨叨著老爺的好處,夏小青撲哧一下笑了:“趕緊扯了,晦氣。”

守門人驚訝的看著她,這話也不該是新寡說的啊。

劉婷道:“拿掉吧,老爺沒死,活的好好的呢。”

守門人張大了嘴,半晌才反應過來,歡天喜地的把遺像和挽聯都撤了。

家裏沒有傭人,三個女人一起上陣,把公館裏裏外外打掃一新,清理出幾間臥室來,劉婷又給李耀廷、慕易辰等人打了電話,告訴他們自己和夏林二位夫人已經抵滬。

最先來到的是李耀廷,不到十分鐘就趕來了,腳上還穿著拖鞋,進門就咋呼:“大錕子呢,人呢?我的大兄弟啊,怎麽整這麽一出,可哭死我了。”

“他還在江北,我們先過來的。”林文靜答道。

李耀廷拍著胸口道:“活著就好啊,你們是不知道,上海這邊也搞了個萬人追悼大會,那人真是海了去了,不少學生都掉了淚,我就尋思了,人活一輩子圖啥,不就圖個人前身後名麽,大錕子這輩子是值了,不說了,盡扯些晦氣的,這是男孩女孩啊,多大了?”

林文靜抱著小白菜給李耀廷看:“女孩子,一個多月了,小名叫小白菜,給叔叔笑一個。”

李耀廷逗逗孩子,笑道:“滿月酒擺了麽,沒擺的話我來操辦。”

正說著,慕易辰兩口子也到了,一番寒暄後,大家坐在沙發上,聽林文靜講述北泰戰役的見聞和他們死裏逃生的經歷,夏小青時不時做補充,驚心動魄的故事令人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