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巴山夜雨

戚秀一身鳳冠霞帔,坐在洞房的架子床上,手裏緊緊捏著一把鋒利的剪刀,這是她趁人不備偷的,姓楊的臟手只要敢碰自己,就要了他的狗命。

“小樓,咱們來世再做夫妻。”一滴淚珠從戚秀眼角流下。

忽然洞房的門被踹開,一群荷槍實彈的大兵沖了進來,二話不說將戚秀扭住,緊接著楊漢信怒氣沖沖的進來,一把剪刀從戚秀懷裏落下,紮在地板上。

“小賤人!”楊漢信揚起了巴掌,戚秀閉上了眼睛。

忽然想到那封信上提到“只要傷了戚秀一根頭發,都要老太君拿命來賠”,楊漢信悻悻放下了巴掌,怒喝一聲:“帶走!”

大喜的日子,突然雞飛狗跳,滿院子跑大兵,賓客們全傻眼了,這是唱的哪一出?

楊漢信丟不起這個人,讓管家來給客人們賠罪:“列位,師座臨時有緊急公務,大夥吃好喝好。”

於是大家繼續喝酒劃拳。

夜色中,一個敏捷的黑影跳進了楊府大院,直奔藏酒地窖而去。

楊漢信帶著一隊人馬押著戚秀直奔碼頭,半路上派去抓戲班子一幹人等的副官也趕了過來,說戚家班已經逃了,住地一個人也不見。

“這幫戲子,抓著了老子非一個個火剮了他們!”楊師長氣得眼珠子都瞪圓了,他雖然荒淫無恥,但卻是遠近聞名的大孝子,對方果然歹毒陰險,竟然對老太君下了毒手。

一群大兵趕到碼頭上,四下黑洞洞一片,忽然燈光大亮,空地上擺了一把太師椅,楊家老太君正端坐其上,旁邊站著一條大漢,腰間別著手槍,楊漢信認識那是美國大眼擼子,難得一見的好槍,看來這賊人還是有些來頭的。

士兵們四下散開,槍栓拉的嘩嘩響,楊漢信插著腰大喊:“那漢子,你綁我老母親作甚,有什麽沖我來!”

那漢子一口地道北平官話:“楊師長,這是令堂楊老太君,沒錯吧,兄弟我冒昧請她老人家過來,不為別的,只為我閨女戚秀。”

幫綁住手腳的戚秀傻了眼,心說大叔胡扯什麽呢,我怎麽就成他閨女了。

楊漢信道:“少他媽瞎扯淡,有本事你來弄我撒,把我老娘放了,不然你們都別想活!”

漢子根本不吃那一套,道:“楊師長別嚇唬人,俺們唱戲的賤命一條,死就死了,可我替老太君不值啊,她老人家昨兒才過的七十大壽,身子骨還硬朗的很,這牙口,核桃都咬的動,再活三十年都不是事兒,就因為你這個不孝子,今晚上就得駕鶴西遊,慘啊。”

老太君也開口了,中氣還挺足:“四娃,你個喪良心的王八羔子,為了個戲子就把你娘的命搭進去,你還是人麽!”

楊漢信氣得直抖手,副官湊過來道:“師座,小不忍則亂大謀,量他們也跑不出您的五指山,不如先把老太君換回來。”

楊師長定定神,道:“好,不是要你閨女麽,來呀,把十三姨太放了。”

左右將戚秀的綁繩解開,推了過去。

戚秀飛也似的奔過去,跳上船,白玉舫一把將女兒攬在懷裏,熱淚盈眶。

“那漢子,人已經放了,把我老娘送回來!”楊漢信嚷道。

陳子錕一拱手:“楊師長,對不住,暫時還得留老太君幾日,等到了重慶再放人。”

楊漢信氣炸了肺:“狗日的你敢哄我,來人呐!”

機關槍瞄準了船艙,上百只黑洞洞的槍口一觸即發。

陳子錕道:“兄弟這樣做,還不是被您逼得,您放心,我們絕對不會為難老太君,把她老人家當親娘一樣伺候的好好的,您要是非要動武,我們也接著,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哪值哪不值,您自己掂量著。”

一擺手,過來兩個武生將楊老太君連人帶椅擡上了船。

楊漢信咬牙切齒,卻投鼠忌器,槍柄都捏的汗津津的。

船艙裏,戲班子眾人也都捏了一把汗,大個子這一手走的太險了,居然敢綁了楊師長老娘的肉票來換秀兒,現在搞的騎虎難下,弄不好一船人都搭進去。

白玉舫緊緊捏著女兒的手,臉上掛著微笑:“大家別慌,大個子老幹這一行的,出不了岔子。”

班主如此鎮定,大家也都放松下來,秀兒眨眨眼睛:“娘,大叔幹哪一行的?不會是……”

秀兒終於沒把土匪兩個字說出來,她覺得大叔的氣質挺好,不像殺人越貨的土匪,倒像個讀書人。

見楊漢信還沒有放船的意思,陳子錕一揚手,一枚煙花升上天空,啪的炸開,五顏六色,流光溢彩。

“楊師長,別以為唱戲的好欺負!有種你就下令開槍,大家一起完蛋,你後半輩子也別想太平,你轉頭看看!”

楊漢信回頭一看,自家方向火光沖天,走水了!看來戲班子還留有後手,見自己遲疑不決,居然燒了楊府來向自己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