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禮有節

江北農村,天高野闊,一群農民正在田裏鋤草,忽然一人站直了身子,傾聽著天邊的動靜,道:“日本飛機。”

戰爭已經進了第五個年頭,就連最偏僻鄉村的農民也知道飛機的存在,知道這玩意能在天上一口氣飛上千裏地,能撂下炸彈把房屋城墻炸的稀巴爛,北泰機場駐紮有日本陸軍一個航空隊,時常能看見飛機在天上訓練,江北人早已見慣不驚了。

隨著沉悶的引擎轟鳴,兩架飛機自西方飛來,天上綻放白色的傘花,農民們扶著鋤頭看西洋景,一直目睹那個人落到地上,才放下鋤頭,從背上拽下老套筒,嘩啦一聲推上子彈,三面包抄過去。

跳傘的飛行員解著傘繩,一口地道的南泰土話喊道:“老鄉,別開槍,自己人。”

“原來是國軍的飛行員。”幾個農民放低了槍口,過去一看,這人有些眼熟,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其中一個農民認出了他:“哎喲,是陳大帥您老人家啊。”

“是啊,我又回來了。”陳子錕爽朗笑道,將白綢質地的降落傘送給了三個農民,說拿回去給娃做身衣服吧,農民們喜不自禁,回家套車,護送陳總司令到附近抗日救國軍的駐地。

陳子錕駕臨江北,救國軍全體官兵精神為之一振,此前他們的總司令陳啟麟率兵進攻八路軍,被人包了餃子,損失數千人馬,連總司令都被俘虜了,士氣跌到谷底。

軍事會議上,蓋龍泉和陳壽向陳子錕報告了當時的情況,陳啟麟初來乍到,獨斷專權,一心想把八路軍擠出江北,剛開始連戰連捷,還逼得八路軍一個營反水,哪知道這都是人家的計謀,不知不覺就被誘進了包圍圈,連本帶利都給吐了出來,自己也折進去了。

“你們怎麽不勸他?”陳子錕道。

“沒辦法勸,他有尚方寶劍啊。”蓋龍泉嘆氣道。

“什麽尚方寶劍?”

“委座的手諭,密令他全力剿共,誰敢不聽,軍法從事。”

陳子錕點點頭:“啟麟在後方休息的久了,不了解前方的狀況,做事孟浪了些,無妨,替我聯絡武長青,我會會他。”

蓋龍泉道:“不慌,先給你接風洗塵。”

營地大擺宴席為陳總司令接風,酒過三巡的時候,八路軍的信使就到了,送上武長青的親筆信,說要三日後在苦水井與陳子錕會面。

眾人大驚,總司令剛到,怎麽八路軍就得到信兒了,這也太神速了吧,怪不得打敗仗,莫非出了內奸。

陳子錕寫了回信讓信使帶走,召集重要幹部開會,陳壽蓋龍泉兩位大將,還有雙喜、劉驍勇這些中堅力量都到場。

陳子錕說:“各位,隊伍裏可能有八路軍的探子,以後都長個心眼,留意著點。”

大家互相看看,都心事重重的點著頭。

劉驍勇的眼神坦蕩,不動聲色。

……

三日後,苦水井外,彩旗招展,春風拂面,八路軍大青山支隊司令員在村口親自迎接陳子錕,雙方剛打過一場硬仗,自然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仔細觀察的話,警衛員們腰間的盒子炮機頭都是張開的,隨時可以拔出來射擊。

武長青一襲土布軍裝,要紮牛皮帶,掛著一把勃朗寧小手槍,大手一伸:“陳總司令,請。”

陳子錕笑道:“武支隊長,稱呼錯了,我不是什麽總司令,只是個退役軍人而已,今天是來見老朋友的,不必擺這麽大陣仗。”

武長青正色道:“江北抗日救國軍乃閣下一手建立,我們八路軍只認陳總司令,重慶的委任我們反倒不認了。”

陳子錕點點頭,隱隱能猜出武長青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了。

進了村子,打谷場上八路軍特務連隊列齊整的接受檢閱,一水的草綠軍裝,打著綁腿,背著刺刀閃亮的三八大蓋,腰裏挎著四顆木柄手榴彈,精神抖擻,裝備精良,和剛來江北那陣的叫花子形象大相徑庭。

站在隊伍前頭的正是趙子銘,跑步上前敬禮:“支隊長,部隊集合完畢,請您檢閱。”

武長青很隨意的回了一個禮:“稍息。”

陳子錕不禁怒火中燒,八路軍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前年還是到處撿子彈殼的窮鬼,現在兵強馬壯,已經可以和自己的部隊分庭抗禮,把趙子銘拐走不算,還把陳啟麟俘虜,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武支隊長,貴軍發展迅猛,令人驚嘆啊。”陳子錕冷聲道。

武長青坦然一笑:“隊伍是在戰鬥中發展壯大的,不打仗,就沒有發展,不信你可以看看江南那幾支所謂的抗日隊伍,遊擊遊擊,遊而不擊,只顧著欺負老百姓,和友軍搞摩擦,到現在人馬越大越少,正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是這個道理。”

陳子錕道:“話說的漂亮,想當初在南泰城下,我一句話就能滅了你們,是我太心慈手軟,結果養虎為患,倒把我們抗日救國軍給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