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戰地記者

老肖恩和凱瑟琳就這樣在江北住了下來,可他們渴望見到的戰鬥場面並沒有出現,一切都像一九三七年之前那樣平靜,農民們耕作、休息、進城趕集,日復一日的過著他們的田園生活。

因為沒有戰鬥,所以沒有傷員,老肖恩一身戰地醫生的本事沒處使,只能給當地農民看病,凱瑟琳倒是采訪了許多遊擊戰士和平民百姓,獲取了不少第一手的資料。

凱瑟琳問陳子錕,為什麽會和日軍保持默契,互不侵犯。

“不是默契,是雙方都沒有實力改變現狀,也就是所謂的戰略相持階段。”陳子錕作出解釋,“我軍雖有能力收復大城市,但是守不住,日軍亦有能力集中兵力掃蕩,逼我們進山,但他們沒有足夠的兵力守住廣大農村,目前的局面是無數次流血犧牲換來的,是雙方都很無奈的一種平衡。”

“但是,畢竟是敵對雙方,假如你們需要到日軍占領的地區做一件事情,怎麽保證人員來往的安全?”凱瑟琳拿著鉛筆,在筆記本上刷刷寫著。

“沒有任何障礙,日本軍隊的數量有限,無法把所有的路都封上,大部分防務由偽軍承擔。”說到這裏陳子錕爽朗的大笑,“偽軍,你懂的,那就是一幫見風使舵的家夥,他們不敢得罪日本人,但更不敢得罪我。”

“為什麽?”凱瑟琳很不解。

“因為他們都是本地人,他們的妻兒老小還在這裏生活,他們的七大姑八大姨,他們家的祖墳,都在江北,得罪日本人無非一個死,得罪了我,那就是生不如死,你明白麽,那是比死還要令人恐懼的一種威脅。”

“可以說的具體一些麽?”

“通常來說,我們不會過分責怪那些為日本人服務的偽軍,畢竟大家都要混口飯吃,很多偽政府的軍政人員,大到師長團長,小到村長,維持會長,或者據點裏的小隊長之流,都會暗地裏為我們工作,白天接待皇軍,晚上招呼遊擊隊,日本人有什麽掃蕩行動,我們總會提前得到消息,至於那些冥頑不靈的家夥,我們會將他們處死,有時候會連帶家屬一起遭殃,也就是滅門。”

凱瑟琳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說全家都要殺掉,包括老人和孩子麽?”

陳子錕道:“不僅如此,連祖墳也要被刨開暴屍。”

“太殘忍了。”凱瑟琳的聲音有些顫抖,“迄今為止,你們滅了多少家族?”

“事實上,從沒有人被滅門,這幫漢奸精著呢,兩頭討好,誰也不得罪。”

凱瑟琳感慨起來:“夾縫中求生存,活的沒有尊嚴……”

陳子錕道:“別替這些漢奸憂傷了,如果你一定要觀看一場戰鬥的話,八路軍最近要在龍陽敲鬼子的煤礦,我可以安排你采訪。”

凱瑟琳興奮道:“八路軍,那就是共產黨的部隊了,我一直想揭開他們神秘的面紗來著。”

事不宜遲,陳子錕立刻著手安排,過了兩天,雙喜帶著一個班的士兵護送凱瑟琳到縣城附近,八路軍方面的人在這裏接人。

一個魁梧漢子站在大樹下,頭戴禮帽,臉上卡著墨鏡,身穿黑綢衫,敞著懷,裏面是白色小褂,腰間銅扣寬牛皮大帶,插著兩把毛瑟手槍,準星挫掉,機頭大張,旁邊還停著一輛日本大菊花牌腳踏車,這扮相,活脫脫就是漢奸偵緝隊。

漢子呲牙一笑:“我叫趙子銘,陳子錕是俺叔,咱都是自己人,跟我走吧。”

凱瑟琳奇道:“就你一個人?”

“我一個就夠了。”趙子銘回答的很有底氣。

於是凱瑟琳爬上了趙子銘的腳踏車後座,開始了一段八路軍根據地之旅。

要到龍陽去,需穿越一條鐵路支線,鐵路歷來是日本人重點防禦地帶,不但有炮樓和鐵絲網,還有鐵甲車來回巡邏,防守密不透風。

夜裏十點鐘,趙子銘帶著凱瑟琳來到鐵路道口,沖炮樓上喊了一嗓子:“老趙今天有事,弟兄們行個方便。”

上面答話:“趙司令請便,再過倆鐘頭,日本顧問來巡查,俺們就不請您老上來喝茶了。”

趙子銘一拱手:“好說,再會。”

就這樣有驚無險的過了鐵路線,抵達八路軍的根據地,美國來的女記者受到武長青司令員和葉雪峰政委的熱情招待,凱瑟琳的中國話說的不太好,江北特委還派了一個翻譯人員過來,白凈面皮,文質彬彬的一個中年人,看起來像個教書先生,英語說的不賴,姓鄭,據說是交通大學畢業的。

八路軍計劃進攻龍陽縣境內的雙河煤礦,拔掉這枚釘子,部隊為了這次任務儲備了三個月的武器彈藥,可謂厚積薄發,一鳴驚人,凱瑟琳執意要到最前線去拍照,為此支隊黨委還召開了一個緊急碰頭會。

葉雪峰說這是將八路軍英勇抗日展現給全世界的大好機會,絕不能放棄,武長青卻說如果女記者有個三長兩短,得不償失啊,凱瑟琳就在旁邊看他們爭論,最後還是鄭翻譯淡淡說:“我們可以派戰士保護美國朋友的安全,一個班不夠就派一個排,總之不惜一切代價,既要把我們八路軍浴血奮戰的一面展現出來,又要保證絕對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