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前瞻

洗胃之後,李士群並無大礙,心中稍定,可是過了兩日,忽然上吐下瀉,痛苦不堪,經醫院檢查,症狀類似霍亂,無藥可救。

咽氣的時候,李士群的身體已經萎縮的很小,面孔皮膚皺巴幹癟如同八旬老者,他以微弱的聲音交代手下,要為自己報仇,然後一命嗚呼。

後來才知道,李士群中的日本人秘密研制的阿米巴病毒,系用患霍亂的老鼠糞便培育出的劇毒,中毒後並不立刻出現征兆,而是快速繁殖細菌,三十六小時後開始上吐下瀉,耗盡全身水分而死,死亡過程極其痛苦。

叱咤一時的七十六號特工主任,令上海市民聞風喪膽的特務頭子李士群就這樣被日本人害死了,死時年僅三十八歲,因為不是死在宴會當場,所以岡村中佐完全沒有幹系,事後還假惺惺的前來悼念,李士群的遺孀和部屬敢怒不敢言。

吳四寶是死於李士群之手,而李士群又是被羅君強聯合日本人毒死,自此七十六號風光不再,漸漸沒落,汪精衛明知愛將是被日本人害死,也只好接受現實,派代表吊唁,另撥五萬撫恤金,而如今貨幣貶值,一雙玻璃絲襪都要二十萬,五萬只能買幾個花圈而已。

李士群死了,可謂皆大歡喜,無論是偽政府、日本人抑或是重慶方面與新四軍,都去了一根眼中釘肉中刺,大家繼續忙著撈錢,局勢一天緊似一天,太平洋戰場打得屍山血海,消息靈通人士透露,本來防備老毛子的關東軍精銳都調到南洋去了,可見兵力缺口之大。

上海各種資源稀缺,最緊張的是燃煤和汽油,電廠缺煤,只能拉閘限電,可奇怪的是那些有後台的賭場舞廳卻徹夜亮燈,用起電來毫無顧忌,有車階層都買不到汽油,只能改裝汽車,在後面安一個燒木炭的黑鐵鍋爐,到後來連木炭都買不到,只能停在車庫裏,而那些依附於日偽的暴發戶們卻一輛接一輛的換豪華大轎車,天知道他們是哪裏弄來的新車和汽油。

虹橋機場,一架沒有任何標識的運輸機降落下來,禦機關的工作人員早早等候在此,飛機上卸下一輛新款別克牌小轎車,油漆鋥亮,車輪嶄新還帶著毛刺兒,這是從重慶運來的走私貨,雖然還在打仗,但這種秘密交易已經進行了很久,走私的飛機往來於重慶與上海之間,雙方的戰鬥機都視而不見,一路暢通。

卸貨完畢,飛行員應邀來到十裏洋場,先去新雅飯店吃大餐,然後百樂門跳舞,晚上賭場伺候,贏了是自己的,輸了算燕次長的,末了還給安排一個舞女陪宿,第二天一早,飛行員揣著鼓鼓囊囊的小費,帶著一箱子充作貨款的古玩玉器名人字畫回重慶去了。

……

重慶某高級沙龍,政界學界的一些要人和美國朋友歡聚一堂,大談政治形式,從戰區回來的陳子錕也在其中,如今他風頭正健,隱隱成為國民黨內政學系的代表人物之一。

林文龍也在座,他是西南聯大的教師,民盟成員,經常在報紙上發表時政評論,在重慶文化界是個名人,他說:“當今的中國分為三個,一個是日本人統治下的傀儡中國,一個是國民黨統治區的封建中國,一個是共產黨統治區的民主中國。”

有人道:“林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中國的希望在共產黨身上?”

林文龍道:“我可沒這麽說,我只是認為,唯有民主才能救中國。”

新華社的阮銘川翹著二郎腿道:“可惜啊,最民主的地方卻被大軍包圍,國軍包圍陜北的部隊從十四個師增加到二十一個師,精銳軍隊不去前線打日本,朝自家人磨刀霍霍,真是荒唐、可笑,可嘆,可悲啊。”

林文龍道:“可不是麽,若不是顧忌美國友人的面子,蔣某人早就下手了。”說著看看正在不遠處和陳子錕談笑風生的美國大使館秘書戴維斯。

戴維斯是史迪威的政治顧問,和周恩來關系良好,曾經向華盛頓建議在陜北設立總領事館以及派出軍事觀察團,並且分配美援物資給共產黨軍隊,持這種觀點的並非他一人,在國統區生活越久,就越有這樣的想法,國民黨腐敗不堪,軍隊士氣低落,長官貪汙成風,政治派系紛爭不止,無意抗日,只想坐享其成,等待美國打敗日本,這樣的政權已經爛透了,和朝氣蓬勃的共產黨相比,簡直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的垂暮老人。

陳子錕在華盛頓工作了一段時間,掌握了許多政治軍事上的專業詞匯,和戴維斯相談甚為投機,聊到延安已經擴建機場等待美軍代表團光臨時,忽然有人闖進來大喊道:“好消息!意大利投降了!”

頓時一片寂靜,陳子錕最先反應過來:“消息確實麽?”

“千真萬確,BBC的廣播,意大利正式宣布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