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落花有意

楊樹根終於如願以償,以睿智和風趣接近了陳家兄妹,本來不修邊幅的他變得更加注意形象了,拿出積蓄買了幾件同樣款式的白襯衣,又去廠區理發店剪了個時髦頭,把兩邊鬢角剃幹凈,人顯得精神百倍。

愉快的日子總是過的特別快,暑假就要結束,陳嫣就要返回省城,楊樹根覺得不能再耽誤了,必須在此之前表白。

這天夜校放學後,楊樹根坐在台燈下,鋪開稿紙拿起自來水筆,凝神沉思了一會,下筆有神,洋洋灑灑,一封飽含真摯情感的情書出爐了,寫完之後讀了一遍,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

這封情書,以一個窮人家孤兒的視角表達了對純真愛情的向往與追求,文采出眾,妙筆生花,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被打動。

楊樹根仔細將信紙折起來放在襯衣口袋裏,回宿舍睡覺去了,當夜自然是輾轉反側,想了許多,對方是接受還是拒絕?或許被我的真情打動吧,但她的家庭不會接納我,畢竟身份懸殊太大,我相信陳嫣不是個重視門第的俗人,她應該會沖破家庭的牢籠……

想著想著,楊樹根就睡著了,第二天起來,刷牙洗臉,穿著背心來到辦公室,可是襯衣不見了,到處找也不見,他急眼了,口袋裏裝著情書呢,被人看見就不好了。

忽然馬春花哼著拉魂腔進來了,手裏捧著個陶盆,裏面一堆衣服,其中就有自己的襯衣。

“你把我的襯衣洗了!”楊樹根氣急敗壞。

馬春花還不知道闖下大禍:“咋了,你的玉白褂子領口臟了,俺就幫你洗了,別客氣,咱是一家人呢。”

楊樹根從盆裏撈起自己的襯衣,早被馬春花擰成了麻花,口袋裏殘存著一堆紙漿,那是自己一晚上的心血啊。

“誰和你是一家人!誰讓你亂動我東西的!你滾!”楊樹根這回真發脾氣了。

馬春花脾氣更大,開始還忍了兩句,隨後把陶盆往地上一摔:“誰稀罕和你當一家人,俺這就走!”轉身就走,留下楊樹根一個人生悶氣。

馬春花怒火萬丈,本來自己是一名戰士,和敵人真刀真槍的幹仗,要多爽快就多爽快,為了組織需要幹了地下工作,當小媳婦不說,還要受氣,她實在忍無可忍了,就算違反紀律也在所不惜,這地兒呆不下去,必須馬上走。

胡亂收拾了行李,馬春花急火火往外走,出了廠門一拐彎,一輛汽車正從側面過來,她心浮氣躁沒注意到汽車的鳴笛聲,被車撞個正著,當場就飛了出去。

汽車戛然停下,陳嫣從副駕駛座位下來,急匆匆上前檢查馬春花的傷勢,是陳北開的車,他也傻了眼,怎麽這人走路不長眼啊,直往車頭上撞。

陳嫣扶了一下,馬春花太重,扶不動,招呼道:“快過來,送醫院。”

陳北急忙上前將馬春花抱起,他身材魁梧,抱著村姑往汽車方向走,此時皮糙肉厚的馬春花竟然蘇醒過來,發現自己依偎在陌生男人的懷裏,登時暴跳:“你是誰,快把我放下來。”

說著就從陳北懷裏掙紮著下來,紅著臉走了。

陳北目瞪口呆,陳嫣剛從車裏拿出醫藥箱,看見這一幕也傻眼了。

路人道:“那是機械廠楊老師家的,娘們壯實著呢,沒事。”

陳北道:“哪個楊老師?”

路人道:“夜校的楊老師,斯斯文文整天穿白襯衣的那個。”

陳北和陳嫣對視一眼,這個村姑竟然是楊樹根的媳婦,怎麽從沒聽他提過。

過了一會兒,楊樹根覺得自己有些沖動了,馬春花也是一番好意,再說人家是革命同志,戰友身份,怎麽能任意發脾氣呢,他後悔莫及,趕忙追了出去,到食堂一問,工友說不知道啊,剛才還看見呢,於是又去別處找,最後終於在女工宿舍打聽到了情況,一個女工說馬大妹子收拾行李氣鼓鼓的走了。

在他離開的時候,汽車駛到夜校門口,陳北陳嫣兄妹下車去辦公室找楊樹根,沒見到人,只好拿起桌上現成的信紙寫了個留言條,看看有信封,又用信封裝起來。

楊樹根追出廠門,車水馬龍,哪裏去找,只好嘆口氣慢慢的走回來,到辦公室一看,桌上擺著一封信,上寫楊樹根親啟,落款是陳嫣。

他的心臟砰砰的跳了起來,自己的情書毀於一旦,陳嫣的情書來到桌上,這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想想也能理解,像陳嫣的富家小姐,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才入不了她的眼,也就是自己這樣的寒門學子才值得她愛。

他的手有些顫抖,打開信封,抽出信紙,深吸一口氣看去,上面只有寥寥幾句話。

大意是楊樹根我們回省城了,有機會再見,僅此而已。

這個,嚴格來說不能算是情書吧。

……

陳嫣尚未畢業,要回美國進行論文答辯才能拿到學位,所以她還要和兩位同學一起返回美國,與此同時,魏德邁將軍也結束了為期兩個月的對華訪問,離去之前發表演講,痛斥國府官員的貪汙腐敗與軍事經濟政策的無效拖沓,說中國之復興需要一位新的領導者,和徹底廣泛的施行政治經濟改革,武力是不能消滅共產主義的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