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陳北駕機起義

當晚,周總理在北京飯店設宴招待兩航起義功臣,陳子錕作陪,他一直想找個機會問問李克農,機場上那句話到底有什麽深意,因為他知道李克農的身份不僅是外交部副部長,更是軍事委員會情報部長,是共產黨的頭號大特務,相當於戴笠在國民黨的地位。

但如今的陳子錕只是一名起義人員,放在古代就是貳臣,雖然領導人給與了極大的信任和禮遇,但政治地位還是及不上那些打天下的延安老同志,所以有些話不是他想問就能問,問了就能得到滿意回答的。

空軍正式成立之後,陳子錕繼續擔任顧問一職,但不再親臨工作一線,推掉了組織上配備的專車和勤務員,返回江東繼續當他的軍政委員會主席,不過現在不是他當軍閥關起門來搞獨裁的時候了,政治經濟外交軍事都要受上級領導,也就是華東軍政委員會主席華東局第一書記饒漱石同志的領導。

新中國成立以後,陳子錕的老部下們來往的更頻繁了,頗有些抱團取暖的意思,他們經常到楓林路官邸來談論時局和將來。

解放後,這些原江東軍政大員的權力受到極大壓縮,經濟收入也大受影響,尤其農村實行土改把他們的田產都給沒收了,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怨氣,希望陳子錕能像北洋轉國民黨時期那樣,為他們多保住一些利益。

陳子錕說你們放心,共產黨仁義,絕對虧待不了大家。

這件事暫且告一段落,閻肅政治嗅覺比較敏銳,他提出另外的困惑:“各大區軍政委員會主席都是軍區司令員兼任,為何華東區是饒漱石而非陳毅司令員擔任?是不是要有大的人事變動了?”

陳子錕道:“別亂猜,陳毅司令員兼任上海市長,穩定經濟責任重大,分身無術才讓賢的。”

大家就都附和,談到上海的經濟整肅工作,一個個不禁滿口稱贊,共產黨可比國民黨強多了,老虎蒼蠅全打,毫不留情,那真是雷霆手段震人心魄,上海物價迅速平抑,囤積居奇的奸商受到嚴厲打擊,大快人心。

閑扯了一陣各自離去,陳子錕送到大門口,回到書房,劉婷問他對老部下們的擔憂有什麽看法。

陳子錕道:“既然選擇這條路就堅持走下去,遲疑和模棱兩可都是要不得的,我聽說傅作義和中共討價還價,想把綏遠作為半獨立地區處理,保留自己的軍隊,殊不知中共和國民黨不同,中國自清末亂了半個世紀,天下也該歸心了,新中國必定是一個強有力的政權,而非一盤散沙,誰也別想繼續當地方諸侯,傅作義如此,我亦是一樣。”

劉婷道:“我覺得你該考慮一下站隊的問題,中國人的政治最講這個。”

陳子錕道:“這個無須多慮,任何時候都和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就行,我站在毛主席周總理這邊,多了,你幫我起草一份入黨申請書吧,我要爭取進步,加入中國共產黨。”

劉婷道:“你是民革中央委員,再加入共產黨恐怕不合適吧。”

陳子錕道:“批不批是另外一回事,關鍵要表明一種態度。”

劉婷笑道:“你呀,真是頭老狐狸。”

陳子錕也苦笑:“誰又能體會我的無奈呢。”

果然,陳子錕的入黨申請書被中央婉拒,周總理復信給他,說他留在民革對革命的貢獻更大。

……

台灣,桃園空軍基地,兩航在香港的兩千余名工作人員通電起義,給國民黨空軍造成了極大的心裏震撼,一些意志不堅定的飛官被停飛,政治思想學習隔三差五進行,還有一些人忽然就失蹤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這種恐怖氣氛下,陳北度日如年,每天在俱樂部酒吧酗酒,胡子拉茬不修邊幅,喝的爛醉如泥,同事們知道他心中苦楚,卻沒法安慰他,只能摸摸經過,拍拍他的肩膀而已。

這天中午,陳北還躺在宿舍裏昏睡,忽然來了四個穿中山裝的男子,將他帶到一處沒掛牌子的機關,問他和叛逃人員有什麽聯系,訊問了許久,沒有得到什麽有價值的信息,又將他放了回來。

陳北回到宿舍,從櫥子裏拿出威士忌一仰脖下去半瓶,看著鏡子裏自己瘦削的面孔,頹廢的容顏,不由得長嘆一口氣。

回到床上一躺,挨著枕頭覺得不對勁,一摸下面,一串鑰匙,還有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明今晚有一架L5步哨機飛往金門,時間,跑道,飛行員人選都標注清楚了。

雖然沒有言明,但陳北也知道這張紙條在指引自己做什麽,駕機起義!

空軍管制越來越嚴格,飛行員起飛之前要具結保證,飛行任務更是保密,不到起飛之前是不會知道具體飛行員是誰的。

陳北沖出門去,走廊裏空蕩蕩的哪有人影。

他回到屋裏,靜靜坐了二十分鐘,忽然站起來拿出刮胡刀蘸了肥皂把臉刮幹凈,梳理了頭發,從衣櫃裏拿出熨燙平整的新軍裝換上,皮鞋擦得鋥亮,手槍別在腰間,戴上船型帽和墨鏡,昂然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