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梁茂才造反

得到重用的還有馬春花,組織上對這位民兵出身的女幹部一直很青睞,此次立下大功,地區行署組織部門特地找她談話,問她有什麽發展方向。

馬春花是直爽人,不玩那些虛套,她很大方的告訴組織部領導,自己曾在北泰江北聯合機械公司從事地下工作,對那裏很有感情,想去工廠當一名光榮的工人。

組織部長說:“小馬啊,你是科級幹部了,怎麽能當普通工人呢,既然你想去機械公司,那就去當個車間主任吧。”

馬春花急忙擺手:“不行不行,我沒文化,當不了生產幹部,當車間主任那是給廠子添亂。”

組織部長爽朗大笑:“舊社會把你耽誤了,貧下中農哪有學上,這樣吧,咱們上學工作兩不耽誤,組織保送你到北泰師範大學進修,另委任你為江北聯合機械公司的團委書記,團的工作也很重要,相信你可以勝任。”

馬春花激動了:“感謝組織信任,我一定好好學習,報效國家!”

就這樣,馬春花從鄉下調到城裏,一邊上大學一邊當團委書記,上學夢和工廠夢都圓了。

據說,組織上也找了楊樹根談話,問他下一步的打算,楊樹根做夢都想調回城裏,但在領導面前還是很好的遮掩了自己的想法,反而發出豪言壯語,要在農村基層紮根一輩子,服務廣大農民。

組織上充分尊重了他的意見,派他下苦水井當了鄉黨委書記。

……

鎮反運動越來越擴大化了,人民群眾被充分的發動起來,揪出身邊的壞分子,光是省城一地,一夜之間就抓了上百個國民黨潛伏特務,其他諸如偷聽敵台、造謠惑眾的壞分子更是高達上千人。

最忙的要數公安局長徐庭戈了,他每天在辦公室裏批復大量處決犯人的文件,可謂日理萬機,鞠躬盡瘁。

“每天我簽字處決的人都有幾十個,感覺還是殺的不夠多,不夠暢快啊。”徐局長在鎮反工作擴大會議上對全省公安幹部這樣說。

對省城的孩子們來說,每天最大的樂趣莫過去看槍斃人玩,大卡車呼嘯而過,車上滿載灰頭土臉五花大綁的壞人,拉到江灘刑場敲砂罐,沒多久,孩子們就自創了一種遊戲,有人扮公安戰士,有人扮壞分子,跪在地上,用手指比劃成手槍照後腦勺,嘴裏砰的一聲,扮演壞分子的孩子就倒在地上裝死,玩的開心至極,只是大家都不願意扮演壞分子,爭著演公安戰士。

陳子錕盡自己的努力保護老部下,江北舊人的名單他列出來送到省委,鄭澤如批示,對這些人涉及到的案子必須仔細甄別,不能傷了起義人員的心,所以陳壽蓋龍泉等人受到的沖擊很小,只是牽連進一些其他案子,被公安局叫去問了幾次話而已。

蕭郎和柳優晉屬於確實有歷史問題的,組織上已經定了性,誰也保不住,按說應該槍斃的,判了五年勞改實在是法外開恩,送去農場改造那天,陳子錕來送他們。

那天很冷,天是鉛灰色的,飄著細碎的雪花,江邊的蘆葦一片枯黃,蕭郎穿著舊花呢西裝,提著破皮箱,柳優晉穿一身棉袍,手抄在袖子裏,兩人都面帶微笑,還反過來勸陳子錕。

“沒事,勞動改造而已,說明新政府沒放棄我們。”

陳子錕道:“是我對不起你們啊,喝了這杯壯行酒吧,在農場先住上一段時間,我再想辦法辦保外就醫。”

三人喝了冰冷的酒,蕭郎和柳優晉上了船,奔赴農場接受貧下中農的改造教育去了。

……

梁茂才實現了他的諾言,打完仗解甲歸田,他的日本媳婦和孩子已經搭乘輪船遣返回日本,也沒啥掛念的了。

回到梁家莊和梁喬氏、梁盼一起過安生日子,抗美援朝開始,梁盼參軍入伍當了兵,聽說部隊要入朝作戰哩。

梁茂才的歷史比較不光彩,當過土匪,當過軍閥,當過國民黨,貌似還去過日本,絕對算得上是鎮壓頭號目標。

鄉裏早就想動梁茂才了,但地區行署有指示,說梁茂才是起義人員,應該區別對待,暫時不要動他,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鎮反活動的進一步開展,各鄉都處決了不少壞人,苦水井的工作落了後,放著這樣一個大土匪大惡霸不去鎮壓,還要保護,同志們思想上很有抵觸情緒。

有個幹部提出,雖然梁茂才是起義人員,但也有不少偽裝的起義人員其實是國民黨潛伏特務,咱們得查清楚這個問題,立刻得到大家響應,鄉裏派了兩個公安,四個民兵,都是殺過不少反革命的老手了,六人帶了兩支手槍,四支步槍,一捆麻繩,去梁茂才家裏提人。

這些日子,梁茂才一直沒出門,他知道自己的底子不幹凈,在鄉裏仇家也不少,分分鐘都會有人上門尋仇,借著鎮反的名義把自己崩了,他預備了一支大肚匣子槍,時刻頂著火,白天別在腰裏,夜裏塞在枕頭下,還有一支湯普森沖鋒槍,上了五十發的彈鼓擱在家裏,院子裏還有兩只猛犬,平時只喂個半飽,兇神惡煞的等著仇家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