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生活碰撞

陳北勃然大怒,厲聲道:“孩子才一個月你就給他斷奶我也就不說你什麽了,自己住著草棚,卻關心什麽蘇聯專家住不住別墅,你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長的?你眼裏到底還有沒有兒子!”

狗蛋娘嚇壞了,她和春花是一個村的,從小看春花和狗蛋一起長大,本想把這丫頭娶進門當兒媳婦,沒成想人家官越當越大,自家兒子根本配不上,也就斷了這個念想,不過在心底還是把馬春花當成親閨女來看待的,姑爺發怒可是頭一回,萬一打起來自己真不知道怎麽勸才好。

要在以前,馬春花絕對要針鋒相對,但自打生了孩子當了娘,脾氣就小多了,她爽朗一笑道:“你說的沒錯,我的心確實不是肉長的,共產黨員都是鋼鐵鑄就的,家人兒子重要,但社會主義建設就不重要麽,人家蘇聯專家千裏遙遠的跑來幫助咱們搞建設,難道讓人家住草棚子?”

陳北道:“他們愛住哪兒我不管,不能拆了我家的房子,又占我爹的別墅,反倒讓我一家人住草棚,天下也沒有這樣的道理。”

馬春花道:“住草棚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要是沒有毛主席,沒有共產黨,咱們連草棚也住不起,還在被地主剝削欺壓哩。”

陳北道:“那是你,不是我,你愛咋咋地,我管不了你,還管不了兒子麽。”說完抱起毛蛋就走,嬰兒哇哇大哭,馬春花正要追過去,忽然一個青工氣喘籲籲跑來:“馬書記,不好了,砸著人了。”

“咋回事,你慢慢說。”

“圍墻倒了,砸傷兩個工人,你快去看看吧!”

馬春花望著陳北遠去的背影,一跺腳一咬牙,還是跟著青工走了。

陳北抱著孩子無家可歸,在昔日的濱江自由大道上漫無目的的走著,這條馬路已經已經改名為解放路,路兩側是綠蔭如蓋的香樟樹,走著走著就到了江灣,遠遠看到自家的別墅掩映在綠樹叢中,如同仙境中的宮殿。

江灣別墅已經很久沒住人了,陳子錕對兒女要求嚴格,不讓他們住在這裏,以免惹人閑話,不過陳北還是經常過來看看,他少年時期在大青山撿的那頭狗熊大壯還生活在別墅的附屬建築裏,這兒常年住著幾個園丁,負責打掃庭院,養護花草樹木,喂養大壯。

大壯參加過抗日戰爭,是一頭功勛狗熊,每月陳子錕都會從自己的工資裏撥出一部分來照顧它,陳北抱著孩子來看望它,大壯很通人性的在籠子裏站起來,父子倆和大壯玩了很久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回去的路上,陳北抱著孩子上了一輛公共汽車,車上人很多,有人見陳北抱著孩子就讓了個座位給他,過了一站,上來一個穿西裝戴禮帽的老毛子,手裏拎著手杖神氣活現上了車,看看沒座位,直接拿手杖敲打一個老頭,做手勢讓他起來讓座。

滿車人都不說話,誰也不敢指責蘇聯老大哥,陳北卻看不下去了,把毛蛋遞給旁邊一個婦女:“大姐,幫我抱一會。”

轉身揪住老毛子的衣領子將他提了起來,罵道:“懂禮貌麽你,給老人家道歉!”

老毛子居然一嘴流利中國話:“你攤上事兒了,我是蘇聯公民,專家組的!”

不提專家組還好,一提起來,陳北更來火,劈臉就是兩個嘴巴子,脆響。

“專家組就能欺負人了,告訴你,別人怕你,老子不怕,不道歉就打到你求饒!”又是兩個嘴巴子打過去。

老毛子的臉腫了,忙不叠道歉,旁人也都勸陳北算了,消消氣,滿車人忙著看熱鬧,沒料到司機師傅居然把車開到了派出所。

原來司機政治覺悟極高,看到蘇聯專家被打擔心被牽連,立刻開往最近的派出所,民警還以為是車上出了小偷,一問才知道是群眾和蘇聯專家有了矛盾,把雙方當事人請下來問話,滿車人都幫著陳北說話,此時老毛子才傻眼,交代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原來這個老毛子根本不是正宗蘇聯人,而是一個白俄的後代,想當年陳子錕雇傭了一批白俄騎兵,這些人在江東開枝散葉,娶了中國老婆,生了一幫二毛子後代,雖然有一半俄羅斯血統,但和蘇聯是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嚴格來說,這些人還是蘇聯的敵人哩。

以往這些二毛子身份低微,生活困苦,現在卻借著蘇聯老大哥的威風得瑟起來了,冒充蘇聯專家欺騙女青年的感情、占公家便宜的案子已經不是一起兩起了,公安機關也很頭疼。

本次案件還夠不上犯罪,所以這個二毛子只是被批評教育了一頓就攆滾蛋了,其他人也都重新上了公共汽車離去。

毛蛋大概是餓了,哇哇直哭,陳北沒轍,只好忍氣吞聲回到高土坡,馬春花還在工地上,家裏只有狗蛋娘在。

狗蛋娘說:“姑爺,別怪春花,這孩子心氣高,好不容易出了頭,哪能往回走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