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史無前例

鄭澤如終於如願以償進入中央工作,擔任農牧部部長,他在躊躇滿志之余也有些擔憂,他對愛人潘欣說:“我這次進京意義如同攀登懸崖峭壁,爬得好可以一覽眾山小,爬的不好,就是萬劫不復,粉身碎骨。”

潘欣很憂慮:“那還是不要去了,北京是權力中心,也是政治漩渦,鬥爭越來越激烈,這個時候調你進京,分明是把你放在火上烤。”

鄭澤如道:“我何嘗不明白,可是身為黨的幹部,怎麽能違背組織的決定呢,我只能盡力吧工作做好,把各方面關系維持好,不做出頭鳥。”

潘欣道:“你走了,我們娘倆怎麽辦?”

鄭澤如道:“此番進京,如履薄冰,你和傑夫還是留在省城吧,一來你的工作不宜變動,二來孩子轉學改變環境對成績有影響,三嘛,也是一種保護。”

“好吧,我聽你的。”潘欣道,開始給丈夫準備行李。

鄭澤如上調進京,楓林路一號的小洋樓卻並未交還機關事務管理局,原來的省長接替了他第一書記的位子,而副省長馬雲卿晉級為省長,省裏又提拔了一位副省長,楓林路的高級幹部宿舍就有些不夠用了。

楓林路上住的都是黨的高級幹部,攆哪一個走也不行,管理局的幹部沒轍,找到馬省長匯報,馬雲卿將楓林路住戶的名單看了一遍說:“有些人既不是黨的幹部,也不是政府的領導,為什麽還要保留住宅,你們的工作是怎麽搞的?”

於是乎,機關事務管理局的幹部再次來到楓林路十號,請求陳子錕搬家,地方已經找好,是市內戶部街一處四十年房齡的四合院,說起來還是當年陳子錕買來給夏小青當外宅用的,也是陳家自己的產業。

陳子錕沒有讓機關事務管理局的幹部為難,交出了楓林路十號的鑰匙,搬出了這座住了近四十年的房子。

搬離楓林路,意味著與江東省權力中樞徹底沒了任何關系,陳家七口人搬到戶部街十七號四合院,房屋面積小了很多,也不再有花園草坪遊泳池,不再有警衛廚師駕駛員保健護士,不再享受任何特權。

小女兒陳嬌北京大學畢業出後,經陳子錕安排進了江東人民出版社從事編輯工作,一晃許多年過去了,她也從青蔥少女變成了二十八歲的老姑娘,和姐姐陳嫣一樣,高不成低不就,個人問題很難解決,不過姐倆都有一個優點,不顯老,四十歲的陳嫣粗看就像二十七八歲的大姑娘,而陳姣走在街上有時候會被人誤認為是高中生。

……

時間長河慢慢東流去,國際形勢風雲變幻,前民國代總統桂系領袖李宗仁歸國,中蘇關系形同水火,美國轟炸越南北部,第七艦隊陳兵台灣海峽,年輕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試爆了原子彈,與戴高樂的法國建立了外交關系……這些新聞,老百姓們都從收音機和報紙上獲知。

1966年2月,春寒料峭,戶部街十七號院子裏,屋檐下掛著冰溜溜,大街上響著震耳欲聾的革命歌曲,堂屋東廂房裏,陳子錕正盤腿坐在炕上戴著老花鏡看報紙,一旁收音機裏傳出播音員激昂有力的聲音。

“江青同志在上海召開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江青同志說,文藝界被一條反黨反社會主義的黑線專了我們的政……江青同志號召要堅決進行一場文化戰線上的社會主義大革命……”

聲音太吵吵,陳子錕把收音機關了,繼續看報,今天的淮江日報上刊登了一則不起眼的消息,中央書記處候補書記中央辦公廳主任楊尚昆被免職,國務院副總理、解放軍總參謀長羅瑞卿陰謀篡軍反黨被逮捕。

陳子錕嘆口氣,合上了報紙,他在政壇上也混了不少年,但越來越看不懂當下發生的事情了,他知道從去年底就開始批判《海瑞罷官》,醉翁之意在於北京市委,彭真和吳晗等人,黨內鬥爭越來越激烈了,難不成要重演洪武年間的火燒慶功樓?

天放晴了,冰溜子向下啪啪滴著水,形成一排小坑,窗台下摞著幾十棵大白菜,那是陳家過冬的蔬菜,西屋的檐下是一堆煤,冬天取暖全靠這個。

陳子錕下了炕,拿起鐵鍬鏟煤做煤餅,過了一會覺得熱了,脫了棉襖甩開膀子幹得熱火朝天,小女兒陳姣下班回來,急忙放下東西一起幹,把黃泥和煤炭攙到一塊兒做成煤餅,放在太陽下曬幹,不大工夫院子裏就擺滿了煤餅。

一陣自行車鈴響,陳姣放下小鏟子,往手上呵著熱氣道:“大姐回來了。”

陳嫣推著自行車進了院子,手裏拿著一封信:“媽媽來信了!”

是姚依蕾從香港寄來的家信,陳子錕趕忙接過仔細閱讀,前年嶽父姚啟楨病逝,嶽母也已經將近九十高齡,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甚是思念外孫女,姚依蕾讓陳子錕想想辦法,把陳嫣盡快送到香港,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把陳姣也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