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7頁)

馬萬川小聲地:“你公公和你女婿咋還沒來?”

馬明玉心裏其實比父親還焦急,只是不好表現出來,見父親問了,忙說:

“爹,這麽大事兒,他們能不來嗎?對了,可能永清稍要晚一些,他今天當值……”

恰這時,一個五十八九歲的老頭,慢條斯理,自然而又不自然地邁著四方步,走進廳內,不知為什麽,人們看見他,下意識地閃開道,目光也都轉向他,是他身份尊貴?還是……仔細看過,弄明白了,原來是他那身行頭,太引人矚目了。雖說穿的也是一身長衫馬褂,不過,樣式卻有點過於陳舊了,陳舊得讓人想起清朝時的服飾,還有腳上的鞋,鞋幫是黑的,鞋底寸厚,如同朝靴,沒錯,年長的人指點說,這是典型的清朝打扮,這還不算,最醒目的,瓜皮帽後,竟留有一條辮子,可能是因為年老頭發稀少,梳不成大辮子,有一半已變得灰白,與黑發絞編在一起,多說有尺把長,象條豬尾巴,此人就是馬萬川的親家,馬明玉的公公鄭廷貴。

馬明玉看見公公這種裝束和神態,也著實一愣,她知道公公平時,大清國不離口,隆重場合常穿上“朝服”,這“朝服”是丈夫冠的名,同時,公公還愛擺個譜,可今天這譜擺得也有點太大了,但她還是快步上前,攙扶下公公,輕聲地叫聲爹。

鄭廷貴矜持地點下頭,還是一步一步地向前晃著。

“我說大辮子啊,你前天跟我說,早點來,早點來,這都快晌午,你才來,咋的,還得我讓八擡大轎去擡你呀?”馬萬川欠了欠身,話裏帶著埋怨,但絕非是生氣。

“老哥哥,今天是你花甲大壽,兄弟這廂有禮了。”鄭廷貴兩個袖子一垂,手撣了撣袍襟。身子順勢一躬。

馬萬川:“咱老哥倆兒就別扯這個,你要真有那個心,還不如給我磕一個呢!”

“那也行,老哥哥在上……”鄭廷貴說著,雙手分開,撣了下左右衣袖,後退半步,又向前一步,好像真要來個清朝的九叩十八拜,不過,他右袖口剛一沾地,就站直身子,一臉正色地:“不行,我這頭只能磕給皇上,給你磕算咋回事兒?”

馬萬川哈哈一笑說:“磕呀,咋不磕了,你敢磕,我就敢接。”

明金娘親熱地:“親家來了,快坐下!”

鄭廷貴不失禮數地叫了聲老嫂子。

馬萬川似乎才注意到這個鄭廷貴與往常比,看著不太順眼,笑著問:“你咋這身打扮?噢,敢情你是又想起你們那個小皇上了吧?他現在在天津衛玩鳥呢,你想他都要想出病了,可人家想不想你呀?”

鄭廷貴:“你這話辱沒了皇上,實在是大不敬,該打,該打。”

周圍的人都笑了,了解內情的,知道這兩人既是親家,又是多年朋友,陌生者,聽了,也覺得這兩個老頭,說話風趣。

明金娘示意人搬來椅子,馬明玉攙公公坐下。

鄭廷貴恢復了常態,放眼掃視一下說:“客來的差不多了吧?”

馬萬川:“這不正等著你呢,你不來,我們敢開席嗎?”

鄭廷貴喜歡聽這類話,端了端肩膀,笑說:“還是老哥哥惦記我啊!”

馬萬川:“你是皇族,怠慢了你,那不又是個大不敬。”

明金媽小聲地笑說:“你們倆兒到一起就沒個正經的。”

“永清呢,咋沒看見永清?”鄭廷貴轉向兒媳,眉頭皺緊了問,當聽過兒媳的回話,他不悅地說:“這永清是越來越沒規矩,他老泰山過生日,縱有天大的事兒,也不能來晚啊!”

馬明玉知道公公是個很講禮數的人,忙說已打發人去催丈夫,她這麽說,心中也覺得奇怪,但不是怪責丈夫,她想丈夫肯定公務纏身,不然的話,絕不會姍姍來遲或不來的。

“爹,娘。”馬萬川的二兒子明滿,帶著幾個人,分開人群走來,他二十七八歲,油頭粉面,別的不說,就看他那雙錚亮的皮鞋,照得出人影兒,便可知這小子是個花天酒地,好色之徒。在他身後跟隨的人,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全都是紈絝子弟。

明金娘忙拉住二兒子的手,眼神中透出的喜愛,表明她對這個二兒子是十分偏疼的。

馬明滿看見鄭廷貴,親切地叫聲叔。

馬萬川口氣多少也有點嗔怪:“你上哪兒去了?客這麽多,你也不說幫你哥忙活忙活,沒個正形兒。”

馬明滿:“我問過我哥,他說不用我,再說了,不少人都是沖著你老和我哥面子來的,我都不大認識啊!”

馬萬川沉下臉:“老親少友你也不認識啊?”

馬明玉忙替弟弟解圍:“爹,明滿一直在樓下招呼客人呢,也忙夠嗆。”

馬明滿沖姐姐一笑,叫聲姐。

明金娘小聲對丈夫說:“大喜日子,你總說孩子幹啥?來,小二,坐娘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