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11頁)

老油條火了,從後腰掏出細繩索“你聾了?走,跟我走,耍無賴你也不挑個地方……你再不走,我把你捆起來。”

馬萬川回過頭,銳利的目光如刀一樣。

老油條像被雷擊中了,愣怔著,半晌,緩過神來。要說這老油條真不愧是老油條,轉過身子,面對小野,口氣變了,態度也變了:

“我說小野啊,你們店有啥沒啥,你們不知道啊?這活人腦子你們也敢賣?”

小野眼睛翻看著,一時糊塗了,老油條平時沒少來櫻花館蹭吃蹭喝,把他找來,也就是想借用他的權力,整治下臟老頭,萬沒想到,他老油條使出這個腔調。

老油條又說:“小野呀,不是我不幫你圓這個場,明擺著,這是你們‘櫻花’的毛病,沒有活人腦子,你也犯不著跟人家較勁兒啊!現在,人家銀票擺在桌子上了,你說咋辦吧?”

小野也是反應極快的人,見老油條瞬間替對方說話,更加驗證,這個老頭絕非平庸之輩,肯定是大有來頭。老油條不但認識這個人,而且還非常懼怕這個人。想到這兒,他心慌意亂,小聲地央求起老油條。

老油條三十左右歲,在吉林市做警察十多年,油嘴滑舌,見風轉舵,馬萬川再裝扮,但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已銘記在他腦海中,若讓他在“櫻花”與馬萬川中間做個選項擇,孰輕孰重,他絕對分得清的。

恰在這時,酒井出現了,他不是剛來的,早就在二樓的高級房間裏,陪客人用餐,樓下的吵嚷聲,他隱隱約約聽到,後來聽說有個老頭來鬧事,他也沒在意,直到聽說,老頭拿出千元銀票,賭買上人頭,他覺得蹊蹺,“櫻花”雖不他開的店,但也屬於他管轄的範圍,他悄悄下樓,隱在暗處,想看個究竟,再後來,他見警長老油條都不敢招惹那個老頭,更感到老頭來者不善。他讓人把老油條叫過來。

老油條是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人,他認得酒井,也知道酒井是領事館裏的大官,所以,自然是畢恭畢敬。見酒井問起臟老頭的來歷,早就想巴結酒井的老油條,沒容多想,附耳據實相告。

酒井什麽也沒說,會心地笑了……

鄭廷貴匆忙地趕來了,後面跟著常大杠子,見到馬萬川,他哈哈大笑起來:

“我的老哥哥,你咋這個扮相,就你這出,你上哪兒家館子,人家能款待你啊?”

酒井趁機上前,邀馬萬川去二樓,說相約不如巧遇,還說要敬酒,代“櫻花”向馬萬川賠禮道歉。

最後的結果,是小野把那個挨一大嘴巴的男子叫過來,向曾被他羞辱過的常大杠子不住地鞠躬。其尷尬,連酒井臉上都一紅一白的,但也無奈,若不這樣,馬萬川不依不饒。鄭廷貴最了解馬萬川,是個極寬厚的人,別說對商號的掌櫃、夥計,就是對待大院的傭人,他都從不申斥。今天他卻如此一反常態,就因為對象是日本人,可見他心裏對日本人厭惡到什麽程度。

馬萬川與酒井客套幾句,對於酒井,他不能過於失禮,那樣就真的有失身份了。他說今日這個氣氛,再留在“櫻花”飲酒,不太恰當,改日,由他做東,另找家館子,請酒井一敘。鄭廷貴怕酒井下不來台,忙說他留下,陪酒井一醉方休。酒井表示惋惜,說他仰慕馬萬川已久,真誠想與馬萬川結為朋友。

酒井說得是不是心裏話,只有他知道,但他想與馬萬川建立親密的關系,這確實是他的目的,原因很簡單,就因為馬萬川是吉林市的首富。

馬萬川原本是山東人,六歲時,被父親裝在筐裏,一頭挑著他,一頭挑著全部家當,闖關東,來到吉林市,也就是當時人稱船廠的吉林,從此,在吉林市紮下根。父親有做面食的手藝,開了一家饸饹館,因為味道,價格便宜,很快小有名氣。馬萬川從小聰穎、懂事,父親把他送到私塾,課余時,便來館子幹活,十六歲那年,父親去世,他撐起門面,獨自經營,日子過得還算不錯,但他精力過剩,不滿足現狀。也就是因為開館子,他知道米面差價大,把饸饹館兌付出去,集全部積蓄,開了一家糧行,取名為:隆興。這是他的第一個商號。最初是從鄉下批量收糧,在市內零售出去。後來,他壟斷吉林市周邊的糧源,除了零售,還向外大宗批發。隨著生意做大,他又成立收山貨、土產、皮貨的商號。所開的都是隆字號。隆興、隆廣、隆義,隆仁、隆福,隆信……總之沾個隆字,就是馬萬川,幾年過去,已在吉林市的商界占據足有大半個江山,經營的行業範圍,足以滿足人們的吃、喝、拉、撒、用。在馬萬川四十歲時,隆字的商號,不但遍布吉林市,還在外地開設分號,如長春,哈爾濱,沈陽,錦州,山海關,最後進入到北京和天津衛。此時的馬萬川,已不單單把吉林市的物品銷往關內,而是把東北所有叫得出名的特產,擺在北京和天津衛的店鋪,再把東北緊缺的商品從北京和天津聊天運到關外,如此交差的生意,可謂是一本萬利。賺到錢,馬萬川又讓錢生錢,擴大投入,他不但在吉林市買下大量的房子和地,出租,還在各地,包括北京、天津衛,也購下宅院。至於他馬家到底有多少財產,除了馬萬川心中有數,誰也說不清,數不清。有人說,他馬萬川坐馬車去關內,沿途不喝別人家的水,不住別人家的店,僅從這話中,就可看出他“隆”字號遍布之廣,家業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