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7頁)

“蘭香……”有人輕喚。

徐蘭香還在想著心事,似乎沒聽見,只到那人拍了她一下,又喚了一聲。她回過頭,驚喜地:

“馬老師……”

走近徐蘭香的是馬明玉,她曾在吉林省立女子中學校,當過老師,徐蘭香從高等小學升入該校,她教徐蘭香國文。在她嫁入鄭家後,公公說大清禮教,旗人的規矩。女人不應拋頭露面,還說家有二鬥糧,不當孩子王,當初當老師時,父親默許,未來的公公就反對。後來,有了第二個孩子,在丈夫的勸說下,她也就退讓了,回到家中,做起管家太太。

徐蘭香在校時,非常喜歡這個馬老師,相處得不錯,馬老師回家不久,她也畢業了,來往少了,心裏還一直記掛著,她見馬明玉手裏拎著兜子,忙搶接過來:

“老師,你挺好的吧?”

馬明玉點點頭,細細地打量著徐蘭香,笑問:“挺神氣啊,啥時候當的兵?”

三個月前,徐蘭香也不知發什麽神經,央求姐姐,欲參加奉軍,姐姐一想,有軍紀約束著妹妹,也不是壞事,再說了,女人穿軍裝,也是很時髦的。她對熙洽一說,熙洽滿口答應了,打個電話,把小姨子安排在軍需處,還給了一個少尉軍銜。

馬明玉感慨地說:“行啊,女子出外做點事,總比在家蹲著好。”

兩人邊說話邊向前走著,路過一家藥鋪,徐蘭香隨馬明玉進去,抓藥後出來,徐蘭香關心地問:

“老師,你身體……”

馬明玉:“噢,我哥哥感染風寒,這藥是給他吃的。”

徐蘭香:“馬營長?”

馬明玉:“你們認識?”

徐蘭香:“見過面,沒說過話。”

馬明玉心裏忽閃上個念頭,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隨後又看了看徐蘭香,快到馬家大院了,她問徐蘭香去哪兒,聽徐蘭香說隨便走走,便笑說:

“進來坐一會兒啊?你還沒來過我們家吧?”

徐蘭香點點頭,沒有客套,隨老師進了大院,她好長時間沒見到老師,倍感親切,想跟老師說說心裏話。還有一個原因,前幾天熙洽給她介紹那個連長,就是馬營長的屬下。要是能通過馬營長了解一下那人的情況,再征求下老師的意見,豈不是一舉兩得。

馬明玉讓徐蘭香在客廳等候,她去見過父母,而後領徐蘭香來到哥哥的房間。

馬明金穿著白襯衣,軍褲,頭朝裏,躺在炕上,他可真是個典型的軍人,在家裏衣領口的風紀扣都系得緊緊的。見妹妹進來,他坐起來:

“我好多了,你別來回跑了。”

馬明玉側過身子,閃出徐蘭香,笑說:“哥,你認識她嗎?”

徐蘭香立正敬禮:“馬營長,你好!”

馬明金看見徐蘭香,愣怔片刻,認出來了:“噢,這不是軍需處的徐……徐小姐嗎?請坐,請坐。”

馬明玉拉徐蘭香坐下,傭人送來茶,她接過來,斟上,遞給徐蘭香。

馬明金看了眼妹妹,不解妹妹為什麽把徐蘭香帶來,他不好在炕上待客,走到地上的八仙桌邊坐下,思忖著:

“徐小姐,你來是……軍需處找我有事兒?”

徐蘭香:“我在街上碰到老師,順便來看一下馬營長。

馬明玉:“蘭香是我的學生……”

馬明金大悟:“噢,原來是這麽回事兒……”

馬明玉:“哥,我又抓了兩副藥,讓灶房熬上了,娘說你不願吃藥,那可不行啊……我知道你體質好,那也不能……”

徐蘭香趁兄妹說話的時候,掃視著屋內,她原以為馬家是吉林市的首富,馬明金既是馬家的大公子,又是堂堂的營長,所住之處,一定是古香古色,或者是富麗堂皇,不想,其家俱陳設,格外的簡單,與她在軍中所見的營級官長的住處,沒什麽兩樣。要說有區別,那就炕上鋪上不是軍被,而是緞子被和繡著花的枕頭。她本來是個非常好奇的姑娘,看到這一切,疑惑不解,心裏暗笑,這個馬營長,不會把營部設在家裏吧?而當她把目光投向緊挨炕邊的箱蓋上,那裏擺著一張放大的照片,是一張很好看,很燦爛的年輕女子笑臉。若單看這笑臉,誰看了誰都會挺快樂,可是再看照片上方,圍掛的黑紗,不禁令人心立時揪成一團。徐蘭香愣住了……

馬明玉走過去,撫著照片:“她是我嫂子……”

徐蘭香也禮貌地站起來,輕聲地:“她這是……”

馬明玉悲戚地:“她已經去世兩年了……”

徐蘭香悄悄地看了眼旁邊的馬明金,可是馬明金微低著頭,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馬明玉:“我哥哥說,這是我嫂子笑得最開心的一張照片,他始終把它擺在這兒,陪伴著他……”

徐蘭香這才注意到,屋內除了這張照片,已看不出有女人存在的痕跡,這說明馬明金現在還是個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