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4/9頁)

鄭永清臉微微地紅了,看不出是生氣。

馬明玉點指弟弟:“明滿,跟你姐夫咋說話呢?”

馬明滿嘿嘿地一笑:“姐,我鬧著玩呢,你還不知道我跟我姐夫,不單是姐夫和小舅子,而是真正的哥們兒。”

馬萬川與鄭廷貴邊吃邊嘮著,好像沒注意二兒子,其實二兒子的話,聲聲入耳。

馬明玉捅了下身邊的丈夫,小聲地笑說:“咱們那兩個爹都等著呢,你說兩句唄,代我和咱孩子,拜年嗑還不會說呀?”

鄭永清站起來,先祝嶽父、嶽母,又祝自己的阿瑪,三位老人身體健康,接著又說了幾句祝福的話,萬事如意的話他沒說,他知道嶽父心裏沒一件如意的事兒,說了也是虛偽的。誠實,是鄭永清的本質。也是他做人的準則。

馬明玉為給大家增加快樂,帶兩個孩子起哄,說鄭永清講得好。

鄭心清為配合嫂子,笑嘻嘻地鼓起掌。

這頓飯,開頭吃得還算挺熱鬧,後來氣氛有點不諧調了,不怪別人,都是馬明滿鬧的,現在的馬明滿,用三丫子的話來說,不擔酒,喝幾盅就高,還愛撒個酒瘋。不知他是真想哥哥和弟弟,還是想借酒說點什麽,把酒盅往桌上一頓,冒出一句:

“這酒越喝越沒勁……”

三丫子即關心又擔憂,小聲地:“不願喝就別喝了,我給你盛點魚湯……”

馬明滿眼睛一瞪,罵道:“我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你管得著嗎?你算哪盤菜,這有你說話的地方嗎?滾一邊去!”

三丫子已習以為常了,並不惱,但不敢勸了。

明金娘:“小二啊,大過年的,不行罵人,聽娘的話,酒少喝……”

馬萬川冷冷地看著,他沒有喝止,因為過年,另外,他似乎也想看看這個二兒子演的是哪一出戲。

馬明滿沖明金娘咧著嘴,故作傻笑:“嘿嘿,娘,我……我沒喝多,這大過年的,你老就讓兒子喝點酒唄!”

明金娘歷來慣縱兒子,笑著說:“喝吧,喝吧,別喝多就行。”

馬明滿不滿地看了眼三丫子:“你瞅啥呢,娘都讓我喝了,倒上。”

三丫子忙起身給馬明滿斟上酒。臉上還掛著笑,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在這種場合,就是侍候人的,不,是專門侍候馬明滿的。

馬明滿一揚脖,把酒又幹了,放下酒盅,眼睛眨巴眨巴,竟擠出幾滴淚,哽咽地:

“我……我想我大哥,想我三弟了……”

這話令在場的每個人的心情,立時都變得壓抑了,尤其是明金娘,掏出手帕,掩著臉,啜泣起來,外孫和外孫女,跑過去,附在姥姥懷裏,看姥姥哭了,兩個孩子也抽抽搭腔搭地哭起來。

鄭廷貴把酒盅換成煙袋,叭嗒幾口,吐出股青煙:“明滿啊,聽叔的,這過年了,多說點樂呵的事兒……”

馬明滿抹了把鼻涕,往地上一甩,脖子一挺,來勁兒子:“不,誰也不能攔著我說話,我……我也想說點樂呵的,可我能樂呵起來嗎?就說這過年吧,以前,這大院多熱鬧,大門外,好多人,飯都顧不得吃,跑到咱院門口看放鞭炮,你再看看現在,別說鞭炮啊,喘氣的人都沒有幾個……”

三丫子看看馬明滿,又看看馬萬川,心裏幹著急,不敢說話,唉!這要是真正的媳婦,以她的性格,她敢上去捂住馬明滿的嘴。

馬明玉剛才看見弟弟掉淚,心裏也是酸酸的,只是怕父母難過,她強忍著沒讓淚流出來,她原本以弟弟真的想大哥和明堂,聽弟弟這話,有點變味,她隔著丈夫,從後面捅下弟弟,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馬明滿已不去理會姐姐了,繼續說:“別的不說,就說大年三十那頓飯吧,四個人,其中還有一個八杆子都打不著的外姓人,大哥不回來,明堂也不回來,他們還要不要這個家了?兩個侄子也撩北平去了……”

馬明玉:“明滿,你還讓不讓大夥兒吃了?大哥和明堂為啥不回來,你不知道啊?這不都是讓日本人逼的嗎!”

明金娘:“是啊,你姐說得對,沒有日本人,他倆兒能不回來嗎……”

馬明滿憤懣了,不過,不是對日本人:“日本人,日本人,老拿日本人說事兒,日本人把咱家咋的了,咱家偏跟日本人過不去?再說了,現在不是滿洲國嗎,好多人,過去都吃民國的飯,現在不照樣兒在滿洲國當大官,吃香的喝辣的,就咱們家,起高調,弄得商號都要關門了,院門都不敢出,這樣下去,咱們家不完了嗎?”

馬明玉見弟弟竟然含沙射影指責起父親,她真的生氣了,把筷子一拍說:

“明滿,你……你太過分了吧?願意喝,你在這兒喝,不願意喝,下去吧,省著在這兒胡說八道。”

馬萬川不氣不惱,擺下手說:“明玉,你別吱聲,讓他說,這陣子,我看他就扭頭別棒的,好吧,有啥話,今個兒讓他說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