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3/9頁)

馬明金在行動方便後,常到父親房裏,還如以前一樣兒,有話想說,便說上幾句,無話可嘮,坐一會兒,默默相對,也是一種交流。

知子莫如父,馬萬川太了解兒子了,傷不在腿,是在心上,同時,他也知道,兒子並未脫離險境,院門口的憲兵和特務,那只是表面現象,最惡毒的是暗中窺視的酒井,他絕對不會這麽輕易地放過兒子的,該如何讓兒子避開酒井的魔爪,這是他一個做父親天天苦思冥想的,當然了,兒子與徐蘭香的婚事,也讓他牽腸掛肚。

“爹,你和我娘的心思我知道,尤其我娘,她天天盼著我把蘭香娶進門,可是我……我不能坑了蘭香啊!”馬明金對父親說出這話,是他由衷的感嘆。

馬萬川也回之一嘆:“唉!蘭香是個好姑娘啊,我怕這麽下去,耽誤了人家啊!”

馬明金:“正因為她是個好姑娘,我才……爹,我……我不多說啥了,我的心思你老能看得透,是的,我是落下殘疾,可我自認還是軍人,我不能這麽窩窩囊囊的活下去,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要與小日本對抗下去……”

馬萬川盡管沒與兒子,做過過多的交流和長談,但他意識到兒子不會長期囚禁這個大院內,假如他與兒子年齡做個換置,他會這麽苟且偷安下去嗎?

馬明金:“說不定哪天,我有槍在手,戰場上,子彈無眼,我不想讓一個女人為我守寡,還有,如果我有命活下來,把小日本趕出 ,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兒,我不想讓一個女人為我獨守空房……”

馬萬川還能說什麽呢?兒子這番話,明明白白向他表明心跡、透露一個信息,這不由他想起了古時候傳下的一句話:忠孝不能兩全。兒子對父母尚且如此,更何況一個未過門的姑娘了。

從這兒以後,父子再未提過這個話題,明金娘為此沒斷了嘮叨,欲要把大兒子叫到跟前,催促把婚事定下來,被馬萬川阻止住了。明金娘疑惑不解,問其因由,太夫默然無語,明金娘心中不快,且也無耐,多年養成的夫唱婦隨的習慣,家中的大事小情,丈夫不表態,她不敢擅自做主。

馬明金開始走出大院,一瘸一拐,形象確實不佳,他並不覺得難堪,神情十分自然,接連幾天,他去河南街,在“合興隆”百貨大樓給家人買了幾件小物品,雲牛馬行逛了一圈,登上北山高處的攬月亭遊覽一番,還到東市場的“新雅池”泡了熱水澡,緊隨其後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徐蘭香,當然了,馬明金進“新雅池”時,她只能在外面苦苦等待。遠遠跟在後面的還有幾個不同面孔,不時變換服裝的人,不用問,他們都是日本特務和憲兵隊“特勤署”的便衣。

大院的人,除了馬萬川,都勸說、阻攔馬明金不要走出院門,明金娘和女兒馬明玉,又急又怕,見勸止不住,央求馬萬川出面,喝令兒子。馬萬川充耳不聞,氣得明金娘小聲的嘟噥著:

“這爺倆兒真是一套號的,不說話,三杠子壓不出個扁屁來,想說話,一下子把你撞到南墻上。”

馬明玉:“爹,日本人總在咱們家院門口轉悠,我哥出去了,他們還不得把我哥……再說了,我哥那脾氣,見到日本人……”

馬萬川對女兒的話,不能不有所回應:“我還是那句老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哥他說得對,他總不能囚在這兒大院裏,當一輩子縮頭烏龜吧?”

馬明玉:“要是日本人見著我哥,把我哥抓走……”

馬萬川:“你以為關上大門就能擋住日本人啊?”

馬明玉仔細一想,父親說的話不無道理,她返過身,勸起了母親。

盡管如此,大院的人及馬明金的朋友,包括與馬明金相識的人,還是惶恐不安,擔憂馬明金再次遇到不測。

馬明金也許知道或許不知道,他在世面上的一舉一動,都在日本憲兵隊長松川的掌控之中,形成的文字材料,及時地出現在酒井的案頭上。

酒井在不情願、不得已的狀況下,釋放了馬明金,若不是從中獲取到利益,他內心就更不平衡了。他並不擔心馬明金在外面的活動,他甚至希望能抓到馬明金什麽把柄,那樣的話,借機還可重新敲馬家大院的竹杠,所以,他指示憲兵隊長松川,一旦發現馬明金有反常的行為,立即逮捕。另外,在他看來,馬明金是籠中之鳥,甕中之鱉,想跑是不可能的,他想抓,隨時可以抓來。

幾天過後,馬明金嫌市區太嘈雜了,其實他是看到日本人以主人姿態,橫行霸道,心裏壓抑得喘不過氣來,他提出要去郊外江邊釣魚散心,家人自然阻攔不了,徐蘭香自然樂於奉陪。兩人來到松花江東岸的“王八炕”。

“王八炕”顧名思義,就是江裏的烏龜常爬到岸上,棲息的地方。在東團山子腳下,好大一塊光滑的巨石,被太陽曬得暖熱,坐在上面,真像坐在冬天裏的炕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