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長城謠(2)(第2/3頁)

“等會兒我再跟你算賬!”李營長悻悻罵了一句,顧不上找醫務兵麻煩,又去檢查昏迷中的老苟。還好,老苟的身體抗造,雖然被高燒折騰的人事不醒,傷口卻沒有感染。命人擡走老苟之後,他再去看胡豐收,也在對方背上的傷口處,發現了大量的膿血。

這下,歡迎英雄凱旋的儀式,徹底開不成了。本想借著采訪四名小分隊成員,在全線向後“轉進”的消息中,尋找一些亮點的記者和慰問團官員們,也識趣地自行離開。重新收集材料,準備在下一波歡迎儀式上大顯身手。反正特務團馬上還有另外幾十號人就要回來,據說鬼子的前線汽油庫,就是凱旋歸來者之一,特務團團長紀少武親自帶人炸掉的。

二十七師師長馮安邦親自護送老苟和張松齡等人去了醫務營,監督了整個傷口重新處理的過程,才紅著眼睛離開。臨走之前,他還拉著李營長的手千叮嚀,萬囑咐:一定把四位英雄送進高級軍官病房,二十四小時派專人陪護。需要任何藥物,只要市面上能找得到,就派人去買。哪怕是只有上海、廣州能買到,也可以從軍部打電報過去,請那邊的人買了,交給南京方面由專機捎過來。

其實即便不用他千叮嚀萬囑咐,李營長也會不惜一切代價治療這四個人。他已經完全割舍不下的大煙土,全靠特務團暗中供應。而營長老苟,又跟自己麾下的護士長吳姐交情非同一般。

於是乎,張松齡稀裏糊塗地,就又享受一回軍官待遇。這回不是住十幾個人的大房間了,而是住套房,專門給校級以上軍官養傷的特護病房!每天肉食、雞蛋和時鮮蔬菜樣樣不缺,偶爾還能喝到羊奶滋補身體。

在李營長和吳護士長的盡心照顧下,才用了五天時間,他身上的傷口就消了腫。又過了三天,傷口縫合處已經可以拆線,雖然偶爾有些癢癢,翻身時卻已經感覺不到痛。石良材和胡豐收兩個也早已脫離了危險,整天百無聊賴湊在一起下象棋。四個人當中,老苟反而是最後一個能下床活動的,臉色灰敗得有些嚇人,跟大夥說話時也是沒精打采的,半天才敷衍上一句。好幾次吳姐故意講笑話給他聽,卻收不到任何效果。氣得甩盤子砸板凳,恨恨地走了。

這期間,團長老紀也來過好幾次。看到老苟頹廢成這般模樣,便想方設法開導他。老苟卻只是咧嘴笑笑,低聲道:“你說的那些道理我都懂。好歹也是打過這麽多難仗的人了,難道還分不清楚個局部和全局的區別?我只是心疼咱們特務團的弟兄,一千多人呢,最後連三分之一恐怕都沒剩下!”

“三個營加在一起,剩下三百二十七個。你那個營剩下的最多,其余兩個營,全殘了!”提起特務團的損失,老紀也只有嘆氣的份兒。說心裏頭不難受,那是自欺欺人。這幾年他和老苟兩個用盡各種手段撈錢,甚至連倒賣折舊軍火和放高利貸等手段都用上了,就是為了能親手打造出一支精銳部隊來。誰料到,這支部隊才第一次跟小鬼子交手,就被撞了個粉身碎骨。

然後二人就相對著呆坐,各自想著心事,沒有心思再說一句話。兄弟這麽多年了,誰救了誰的命,都是應該的。感謝的話,說了純屬多余。而其他話題,特別是與戰局相關的話題,說起來就鬧心,還不如暫且裝不知道。

裝聾作啞,是最沒用的招數。盡管紀團長不想讓老苟等人知道戰勢發展,以免影響到四人的傷勢恢復。盡管護士們也在李營長和吳姐叮囑下,盡量對老苟和張松齡等人保守一切軍事秘密,可有些事情,卻是怎麽掩蓋也掩蓋不了。

八月下旬,三個師團的小鬼子在板垣征四郎的指揮下向平漢線發起進攻。孫連仲親自帶領二十六路軍全部兵馬,死守琉璃河。二十七師多次打退鬼子進攻,無奈三十師在前一段時間損失過大,在小鬼子的大炮轟擊下又堅持了十余天後,陣地被突破。鬼子於九月十五日順利奪取固安,對二十六路軍構成了鉗形攻勢。

孫連仲不得不全軍收縮,死保涿縣一點。又打了兩日,右翼的中央五十三軍、五十二軍先後放棄陣地,在軍長萬福麟、關麟征的帶領下,大步向南“轉進”。導致二十六路軍徹底成了一支孤軍,獨自對抗三個師團的鬼子兵。

九月十八日,日軍放棄對五十二、五十三軍的追殺,全力進攻孫連仲的二十六路軍。當晚,池峰城所部三十一師,在南大寨山區被鬼子擊潰,直接將二十六路軍的總部暴露在日軍的炮火之下。孫連仲無奈,只好下達撤退命令。率領建制尚算完整的二十七師和已經傷亡過半的三十、三十一師退往邯鄲。

軍部已經開始後撤了,野戰醫院當然要跟著後撤。一片慌亂中,石良材和張松齡擡起老苟,跟著醫務營的醫生、護士和傷兵們,在特務團殘部的掩護下,翻山越嶺退往河北西南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