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滿江紅(22)(第2/3頁)

“能!”張松齡掙紮著想往起坐,才動了動,一陣劇烈的疼痛就直接紮進骨髓。他悶哼的一聲,無奈地摔回床鋪,將床板砸得“咚”地發出一聲巨響。

“啊!”孟小雨立刻敏捷地跳了起來,伸手去抓掛在床頭的盒子炮。將盒子炮掏出了一半兒,才發現周圍的環境好像非常熟悉。用手背狠狠揉了幾下眼睛,臉上露出一抹狂喜,“你終於肯醒了!我還以為白擡了你一回呢!想喝水是不是,別著急,我這就拿勺子喂你!”

說著話,丟下盒子炮,劈手從中年傷號的手中奪過茶缸和勺子。舀出一勺子水,先放在自己唇邊試了試冷熱,然後盡量輕手輕腳地遞到了張松齡唇邊。

“我,我不太渴。咳咳,咳咳,咳咳,麻煩你慢一點兒,水淌到我脖子裏頭了!”張松齡從沒被年青女性如此溫柔地服侍過,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不好意思純屬多余。孟小雨的動作再輕,也與“溫柔”兩個字沾不上多大關系。只要自己不及時將嘴巴張開,水肯定直接往鼻孔裏頭狂灌。

孟小雨也意識到自己喂得太急了些,盡量將動作放得更遲緩。小巧的飯勺,登時就變得象孫猴子的金箍棒一樣沉重,壓得她的手臂不斷顫抖,顫抖,將更多的水倒進了張松齡的鼻孔和脖頸子裏頭。

“姑娘,你太累了。還是讓我來吧!”鄰床的中年傷號強忍住笑意,從孟小雨手中接過茶缸和飯勺。後者立刻如蒙大赦,笑呵呵地站起身,撒腿向用木材和茅草搭建的臨時病房外邊跑,一邊跑,一邊大聲交待:“我去給你領飯,順便報告給門口的警衛一聲。上午時有位大官兒來看過你,他曾經說過,讓我看到你醒過來,立刻找人去通知他!”

“這都哪跟哪啊?”張松齡咧了咧嘴巴,苦著臉小聲嘀咕。端著茶缸的中年人也被孟小雨逗得啞然失笑,放下飯勺,低聲問道:“你媳婦?小夥子好福氣啊!”

“不是,不是!”張松齡急得臉紅脖子粗,大聲否認。“他父親是附近山裏的獵戶,被鬼子抓去當炮灰。我們團在打鬼子時順手救下了他們父女,然後我又被他們父女從核桃園那邊擡到了這裏!”

“核桃園?!”中年傷號的手顫了顫,差點兒沒把缸子裏的水潑在張松齡腦袋上。“小兄弟是二十六路軍特務團的?”

“嗯!”張松齡低聲答應,目光迅速掃過對方披在肩膀上的軍裝。那是一身灰藍色的細布服,用的應該是山東或者河北一帶的仿洋布面料,張家貨棧曾經幫人轉過手,價格比洋布便宜一半兒多,容易掉色,但勝在結實耐磨。

“剛從二戰區軍需處領了不到三天,還沒來得及怎麽穿,就被小鬼子的炸彈給撕了道大口子!”中年人笑了笑,很是心疼地解釋。

那道口子位於左胸偏下,再稍稍向上挪半寸,就可能傷到心臟。已經被人用粗線簡單地縫上了,但接縫處的血跡,卻沒有洗得太幹凈,看上去紅殷殷的,甚為猙獰。

光憑著傷口的位置,張松齡便相信對方不是一個孬種。笑了笑,低聲問道:“長官是哪部分的?看您的打扮,像是晉綏軍。但據我所知,晉綏軍根本沒派兵過來!”

“我?!”中年人又喂了張松齡一大口水,然後笑呵呵地回答,“我說出來,你可別後悔啊!我是八路,就是原先跟你們二十六路軍打過仗的赤匪。不過我可不是什麽長官,只是一個負責抄抄寫寫的文職而已!”

“八路?!”張松齡的身體瞬間僵直,扯得大小傷口無一處不疼。“您是八路?八路怎麽到這裏來了?!”

“打小鬼子唄?怎麽,興你們二十六路軍跟鬼子拼命,就不興我們八路軍在旁邊幫忙敲敲戰鼓?!”中年男子一邊繼續給張松齡喂水,一邊笑呵呵地反問。

張松齡戒備地將頭偏開一些,不肯再喝對方勺子裏的涼白開。身為二十六路軍的副連長,他覺得自己應該這樣做。但他無法反駁中年人剛才的話,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二十六路軍有跟鬼子拼命的資格,八路軍也同樣有!

中年人敏銳地覺察到了張松齡的情緒變化,笑了笑,將茶缸和勺子放到了床邊的木頭架子上。“不喝了?不喝我就先放下了!等會兒那女娃子打來了飯,我再幫她喂你!她一看就是被父母當嬌小姐養著的,不懂得怎麽伺候人!”

“她可不是什麽嬌小姐!”張松齡皺了皺眉頭,本能地替孟小雨辯護,“她跟他爹,曾經帶著我們特務團的人去偷襲鬼子的炮兵陣地。如果是嬌生慣養的小姐,恐怕沒這份膽氣!”

“哦,那就是我看錯了!”中年八路非常勇於承認錯誤,仿佛根本不在乎什麽面子不面子,“我向你,不,向小孟護士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