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雲(7)

“在下趙天龍,最喜歡結交英雄好漢,今天救了張松齡兩回,嘔……”黑鐵塔也彎下腰,學著張松齡的模樣在馬鞍上前後亂晃,一張臉上充滿了促狹的笑容。

張松齡原本就自覺受了歧視,此刻再見到趙天龍笑得如此古怪,爭強好勝之心更熾,探身便去搶奪趙天龍手中皮口袋。趙天龍卻不想真的把他灌趴下,趕緊將身體向馬鞍另外一側歪了歪,大聲叫喊:“水,這兩袋子是水。酒早已經被你給喝光了!”

“那你剛才還問我要不要?!”張松齡又是失望,又是憤怒,涅斜著醉眼大聲抗議。

“我只是想試試你的酒量深淺!”趙天龍將手中的牛皮袋子重新掛回馬背,微笑著解釋。

張松齡越看,越覺得對方實在刻意捉弄自己。幹脆不再說話,用力夾了一下馬肚子,埋頭趕路。趙天龍卻又笑呵呵地從背後追了上來,拱了下手,低聲建議:“要不咱們找個地方去繼續喝?但是這裏不行,小鬼子的追兵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到!”

“沒那閑功夫!我得抓緊時間回關內去!”在酒精和惱怒的雙重作用下,張松齡的行為遠不及平時沉穩。側頭白了對方一眼,聳聳肩,將戰馬的速度又催快了數分。

他胯下這匹雪青馬是一等一的良駒,不一會兒,就跑出了二十余裏。回頭再看趙天龍,只見對方氣定神閑地跨在黃驃馬的背上,連三尺遠的距離都沒落下。

張松齡不服,用靴子跟兒狠敲馬鐙。雪青馬被逼得發出一聲咆哮,四蹄張開,風馳電掣。黑鐵塔趙天龍朝他的背影看了看,搖搖頭,也輕輕夾了下黃驃馬的肚子。

聰明的黃驃馬仿佛知道主人要幹什麽一般,優雅地邁開四條長腿,不疾不徐地跟在了雪青馬之後半米距離。無論前者如何努力,都無法將彼此之間的距離再加大分毫。馱著槍支和彈藥的大白馬也不甘落後,嘶鳴一聲,緊緊追上,與前兩者跑了個馬頭銜馬尾。

三匹良駒撒開了歡,如三頭起伏於萬頃碧波間的蛟龍。身邊小風輕吹,頭頂藍天如蓋。跨坐於龍背之上,豪情陡然而生。跑著跑著,黑鐵塔便又扯開嗓子唱起了無字長調,“嗨依也也赫依也也也,哎依也也依喲歐歐烏歐歐吼嘿依也也赫依喲……”

“嗨依也也赫依也也也,哎依也也依喲歐歐烏歐歐吼嘿依也也赫依喲……”張松齡也不甘寂寞,張開嘴巴,一大堆毫無意義的聲音脫口而出。

一曲長歌吼罷,他肚子裏的煩惡感覺盡散。只覺得放眼天下,無處不能去得。再回頭看看陶醉於無邊草色當中的黑鐵塔,也覺得對方的目光和笑容都不象先前那樣很令人反感了。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愣,暗道:“我今天是怎麽回事?他分明兩次救了我,我怎麽一點都不感激他。反而巴不得早點兒將他甩開?!”

答案其實清晰可見,他自己嫉妒病發作了而已!自從與雪花社眾人被打散之後,無論是在鐵血聯莊會也好,二十六路軍特務團也罷,他都被大夥當成了寶貝般捧著。特別是在孟小雨家養傷那半年裏,更是意氣指使,說一不二。然而自打與趙天龍相遇,便連連遭受挫折。非但槍法不如對方,騎術不如對方,甚至連酒量,都照著對方差了十萬八千裏遠!

我可真夠無聊的!發現了問題所在,張松齡緩緩地放慢了馬速。剛想找個說辭跟趙天龍緩和一下關系,卻又被對方搶了先,“已經跑出五六十裏了,咱們得讓牲口歇一歇。否則,照這樣跑上一下午,再好的牲口也得給跑廢了!”

“好!”張松齡心裏頭此刻已經沒有了跟對方一較長短的意思,停住戰馬,飛身跳下。

“拉著它慢慢走,不要立即停下來。等身上的汗落了,再給它喂點兒鹽水!”趙天龍也飛身下馬,一邊拉著坐騎向前緩步走,一邊出言指點。

張松齡知道自己在擺弄牲口方面是個門外漢,也不逞強。學著趙天龍的樣子,照方抓藥。二人拉著馬在草原上走了一會兒,趙天龍看了一眼張松齡,又開口問道:“你非常急著回口裏去麽?還是在口外有別的事情要做?!”

“我來口外,就是為了追殺朱成壁!”張松齡搖搖頭,笑著回應,“沒其他事情要辦了。剛才跟你討價還價分槍,都是玩笑話。我只要四個盒子炮的彈夾,其他的都歸你!”

“我也要不了那麽多!”趙天龍咧嘴而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我剛才也是跟你逗著玩。嘿嘿,我發現跟你討價還價,特別有意思!”

“你這該死的家夥!”張松齡笑罵,罵過之後,看對方卻愈發地順眼,“要不了你就想辦法賣掉吧!這年頭兵荒馬亂,不愁找不到買家!”

“我原本打的也是這個主意!”趙天龍笑著點頭,“不瞞你說,老哥我最近手頭緊得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