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戎機(27)

正準備看城下的馬賊如何挨機槍掃射,一眾偽軍根本沒人注意到閻福泉是怎麽從城墻上掉下去的。猛然聽見有日本人在大聲呼救,才愕然轉身,一個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找日本人替閻隊長討個說法?眾偽軍是萬萬不敢的。但這麽高的城墻,閻福泉摔下去之後,即便不死也會落個終身殘疾。他空出來的隊長位置……?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保安大隊長位置換人了,底下的中隊長位置肯定也要跟著做相應調整。中隊長的位置調整了,這小隊長的位置……?

想到這些,今晚當值的偽軍們個個心頭火熱。居然沒人想到“高倉先生”身邊那個一身日本職員打扮的家夥,呼救時為什麽使用的是一口怪異的京片子!正在眾人火燒火燎之際,又見高倉先生沖著城墻上除了閻福泉之外職位最高的中隊長路四輕輕點手,“路君,你的,過來一下。我的有事情,交待你去做!”

“哈伊!”被來自日本的神秘人物第一時間想到,路四興奮得骨頭都輕了三斤,屁顛屁顛跑過去,沖著對方深鞠躬,“黑石寨保安隊第一中隊,隊長路佳俊,願意為太君效勞!”

“好!你的,大大的好!”見中隊長路四如此上道,神秘人高倉很是欣慰。將歪把子輕機槍交給身邊隨從,向前走了半步,拉著路四的手來到先前閻福泉掉下去的位置,指著黑漆漆地城外吩咐,“帶幾個打開城門,去外邊把閻君撿回來,你的,可願意的幹活?!”

“打開城門?撿回閻隊長?!”中隊長路四終於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兒了,轉過頭,遲疑著看向“高倉”那日本特色分明的面孔。

城外的馬賊已經走到了距離南門不到二百米的位置,這個來自日本的高倉太君居然讓自己帶人去打開城門。他到底是救閻福泉呢,還是準備直接放黑胡子進來?怎麽琢磨,中隊長路四都怎麽象是後者更多一些。

“你的,不願意?!”神秘人高倉卻根本不想給路四更多考慮時間,眉頭一皺,手掌處的力道猛然加大。

“太君,太君饒命!”路四額頭上的冷汗瞬間就如同瀑布般淌了下來,眼淚和鼻涕也如泉水般往外淌。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恐懼。大隊長閻福泉就在城下躺著,生死不知。如果他膽敢違抗“高倉先生”的命令,恐怕下一個瞬間,他就得跟閻福泉一樣“不小心”從城墻上掉下去。

“怎麽了,路隊長怎麽哭了!”眾偽軍不明所以,皺著眉頭大眼瞪小眼兒。也有個別機靈者,感覺到眼前形勢不妙,拎起槍,轉身就往城下跑。才跑出三五步,高倉先生交到“日本隨從”手中的歪把子已經響了,“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接連幾個幹凈利落的點射,將試圖逃走者統統打成了馬蜂窩。

“突突,突突,突突突……”城門兩側炮樓中的機槍也響了起來,不是最準城外的馬賊,而是對準偽軍們的腳下,打得黑色的石屑四處亂濺。

“饒命,太君饒命!”偽軍們立刻四下閃避,同時扯開嗓子大聲求饒。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將閃得最遠的幾名偽軍同時射殺,鮮血濺得到處都是。

在震耳欲聾的機槍聲中,神秘人高倉身邊的一名中國隨從走到中隊長路四身邊,單手將其拎起,半個身體推出城墻之外,“讓你的人全都給我放下槍,趴在地上準亂動!”

“把槍放,放下。別,別亂動!”到了此時,路四即便再笨也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扯開嗓子,大聲叫嚷,“聽,聽太,聽好漢爺的話,誰也不要亂動。他們,他們是大俠,不,不會亂殺無辜!”

偽軍們倒是想繼續逃走,可被三挺輕機槍對著,誰願意立刻變成馬蜂窩?!因此不待路四把話喊完,已經紛紛丟下了武器,跪倒在地。一邊用力磕頭,一邊大叫:“好漢爺饒命,好漢爺饒命。我們都是本分人,是被姓閻的強拉進保安隊的!”

“去你娘的本分人!”神秘人物高倉被偽軍的無恥舉動氣得連聲冷笑,“老子不管你們以前幹過什麽,從現在起,哪個表現好哪個就既往不咎!老子是軍統北平站鐵血鋤奸團,說話算話!”

“軍統,他是軍統的人!”偽軍們的腦袋嗡了一聲,刹那間,竟然沒有人響應“高倉先生”的號召。

甭看軍統成立時間只有一年不到,然而在日寇占領地區,卻是聲名遠播。特別是在日寇占領區的那些偽軍頭目和大小漢奸耳朵裏,“軍統”兩個字簡直就是催命小鬼的代名詞。哪個倒黴家夥要是被軍統盯上,就等於到了陽壽大限,用不了多久就得去閻王爺那裏報道。或者死於冷槍,或者死於炸彈。

“張四毛,陳老蔫,你們兩個愣著幹什麽,趕緊去開城門啊!”見手下偽軍們都變成了泥塑木雕,中隊長路四第一個急了。搶在“高倉先生”發作之前,扯開嗓子命令,“趕緊帶人去開城門,迎接黑胡子,迎接軍統大爺們的部隊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