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兄弟(3)

這口吻,居然和副司令員張霽雲剛才對紅胡子的評價差不多。劉國梁氣得胸口一挺,本能地就想開口提醒蘇醒不要犯唯軍事主義錯誤。然而轉念一想,對方畢竟是軍分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必要的權威還是應該給與足夠的尊重。咬了咬牙,喘著粗氣說道:“單純從軍事角度,王洪同志最近一段時間的工作的確卓有成效。然而把軍事和政治兩方面綜合考慮,他的一些做法卻不是很妥當。比如說……”

稍稍停頓了一下,他決定還是先從比較不重要的部分說起,以免引發蘇醒的反彈,像剛才張霽雲一樣護短,“比如說,他準備利用俘虜組建白俄中隊這件事。就做得非常欠考慮。要知道,那些人可都是在蘇聯境內欠下過累累血債的白匪,對蘇維埃政權的仇恨幾乎都刻進了骨頭裏。咱們同樣是共產黨的隊伍,怎麽能招攬這些仇人呢?”

“是麽,有這種事情?這個王胡子,還真是有點氣魄啊!他的報告在哪呢?讓我先看看!”蘇醒聽得一愣,快步走到桌案前,笑著抓起電報。

“在第三段第二行!”劉國梁瞪了蘇醒一眼,非常不滿地回應。從對方的表情上來看,好像根本沒覺得紅胡子的行為有什麽出格。反而帶著幾分欣賞的味道,好像紅胡子此舉是為八路軍爭了光一般。

“……經深入調查和審理後,處決了三十幾名手上有多條人命的慣匪和白匪骨幹。遣散了一百七十二名年齡偏大,罪行相對較輕的白匪。還有一些劣跡不明顯的白俄匪徒,經批評教育之後,已經認識到了他們自己以前的錯誤,發誓要痛改前非。本著治病救人的原則,遊擊隊決定從中挑選三十歲以下,身體健康且無不良嗜好者……”蘇醒沒有注意到劉國梁的情緒,一邊看電報,一邊低聲將上面的內容給念了出來,“……作為新鮮血液,吸納進遊擊隊內,以彌補遊擊隊最近一段時間減員較大的缺陷……”

“我覺得沒什麽不妥當啊!”放下電報,蘇醒轉過頭,看著劉國梁的眼睛,坦誠地跟對方探討,“那些年富力強,又沒犯過太過分罪行的俘虜,直接與慣匪一起處決掉,肯定不行!如果把他們放了,他們年輕輕的又肯定不甘心在草原上默默無聞的當一輩子牧民,弄不好,沒幾天就得重操舊業。還不如讓他們加入遊擊隊戴罪立功呢,好歹也是摸過槍的人,上了戰場不會表現太差!”

“可他們,他們是俄羅斯人,在蘇聯境內欠了累累血債的!”劉國梁忍無可忍,再度大聲提醒。

“怎麽可能在蘇聯境內欠過血債呢?!”蘇醒轉身又把電報給抓了起來,指著上面的文字反駁,“王胡子不是寫了麽,他要招攬的都是三十歲以下的。十月革命都過去二十多年了,三十歲以下的白俄馬匪,要麽是五六歲時就隨著父母逃到了中國境內的,要麽就是在中國境內出生的,不可能在蘇聯那邊還有什麽血債。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其實更應該算是中國人,雖然他們長得跟咱們的確不太一樣。”

“這……?”劉國梁語塞,胸口隨著呼吸上下起伏,“他們,他們,您說得,好吧,您說得的確有道理。可這件事兒如果傳到蘇聯同志耳朵裏去,咱們八路軍怎麽給人家解釋啊?!怎不能像您剛才那樣,咬著牙非說他們是中國人吧!”

“還要怎麽解釋啊?!”蘇醒皺了下眉頭,對劉國梁的態度有些不太滿意,“當年大軍閥張宗昌招攬白俄潰兵組建大鼻子軍團的時候,也沒見蘇聯同志找他要解釋啊!怎麽到了咱們八路軍頭上,反而事情就多起來了呢?莫非在蘇聯同志眼裏,咱們八路軍還不如張宗昌那些軍閥來得親近?!”

“這……”劉國梁徹底被憋住了,半晌說不出任何話來。蘇醒聳聳肩,笑著繼續補充:“我說國梁同志,你沒有必要那麽緊張!蘇聯同志事情多著呢,哪有閑功夫管咱們這邊怎麽處置俘虜!況且把這些白俄潰兵的後代收攏在咱們遊擊隊裏,對蘇聯老大哥來說,總比任由他們在草原上流竄安全。否則,萬一哪天他們被日本鬼子給招安了,帶路殺向西伯利亞,豈不更是麻煩?”

“那倒也是!”劉國梁低下頭,非常沮喪地承認蘇醒的分析有道理。從風險可控制性角度來講,把白俄潰兵的後人掌握在八路軍手裏,的確比讓這些人給鬼子帶路安全得多。但這並不意味著喇嘛溝遊擊隊最近所作所為就完全正確,特別是跟軍統特務之間糾纏不清的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繼續縱容下去。

想到這兒,保衛科長劉國梁長長了吸了口氣,壓低了聲音說道:“在收容白俄土匪後代這件事上,我承認我沒有王洪同志考慮得深。但是,他最近的幾場戰鬥,可是都得到了軍統方面的大力協助。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