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逆流(2)

“沒有啊,我總計才當了半年多的兵,除了受傷住院就是在前線跟小鬼子打仗,哪有時間去加入國民黨?”張松齡瞪圓了眼睛,很是詫異地回應。記憶中,紅胡子好像問過自己類似的問題,但上次是在什麽時候問的,自己有點兒不太確定。也許間隔時間有點兒太長了,老人家記性不好,已經忘了吧。反正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兒,解釋一下就清楚了。

“倒是!”紅胡子想了想,笑著點頭。“我都忘了你那個連長是火線提拔起來的了!怎麽樣,現在還想回老二十六路去麽?!”

“想又能怎麽樣,人家要不要我還兩說著呢!”一提起這話,張松齡心裏頭就感覺好生沮喪。到現在為止,他依舊沒想起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居然讓彭學文冒著被軍統紀律處分的風險,暗示自己千萬不要再想著回去。而彭學文到最後依舊沒有拗過那個站在陰影裏的家夥,居然選擇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走向死地。

“小東西沒良心!我對你這樣好,你居然還想著回老部隊!!”紅胡子突然生起了氣來,把手中的小記事本兒朝張松齡的大腦袋上狠狠敲了一記,憤憤不平地說道。

“不是一碼事兒!”張松齡給敲得一愣,趕緊揉著腦袋解釋,“我只是說心裏頭的感覺,沒說要回去!況且我在八路軍這邊幹的時間比那邊還長,回去後人家也未必敢要我啊!”

“要是人家敢呢,比如說,比如你的老上司孫連仲再派人來尋你!”紅胡子瞪著眼睛,不放心地追問。

“這不肯能!”張松齡用力搖頭,根本不相信紅胡子所提出來的假設。“孫將軍的老部下又不是只我一個?我這個小連長,哪可能被他老人家天天惦記著?!況且,況且他估計都不知道我還活在世上呢。眼下打光了部隊賦閑在家的軍官那麽多,他,他手中有了空缺,還,還愁找不到人願意,願意當軍官……”

越說,他聲音越低,心裏頭越覺得遺憾。在從彭學文口中得知老二十六重建的那些日子,他還真不止一次地設想過,如果孫連仲將軍親自派人帶著信來找他,他該如何回應老上司的邀請。中國人都講究個飲水思源,孫將軍跟他雖然隔得遠了些,可也算是對他有過知遇之恩。畢竟,不是任何學生兵,都有機會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裏就當上一線部隊的副連長,還兩次獲得寶鼎勛章。

然而,冰冷的事實卻證明,他的這些想法實在過於天真,實在過於拿自己當一回事兒了!這半年多來,除了居心詭秘的中統和軍統之外,似乎沒人還惦記著他。而前者之所以找上他,無非是想把他拉進一個不可預知的漩渦當中。至於後者,想想歸途上那場被伏擊的戰鬥,他就覺得毛骨悚然。

如果老苟團長沒有自殺的話,也許會想起我來吧!但是老苟團長死在娘子關下了,用盒子炮裏的最後一顆自己打爛了他自己的腦袋,扣動扳機的時候臉上沒帶半點兒猶豫。老苟團長為什麽要自殺?張松齡到現在還沒想明白。也不敢去想,一想起來,心裏頭就刀紮一般地疼!

“我只聽說過缺兵,沒聽說過哪支部隊缺軍官!”輕輕嘆了口氣,張松齡苦笑著補充。“隔了這麽久,他們肯定不會再來找我了!再說,我在咱們遊擊隊裏頭,也過得挺開心的!從前那些事情,只是一段忘不了的回憶罷了!”

“嗯,那還差不多!”聽張松齡這麽說,紅胡子終於展顏而笑!“你小子如果還惦記著回去,我他娘的就……”頓了頓,他笑著補充,“我他娘的就先揍你一頓,然後讓你把吃我的羊肉全給吐出來!呵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張松齡也跟著一起傻笑。紅胡子就這點好,身上絲毫沒有當官的架子。無論想什麽,都肯跟底下的弟兄說。而大夥心裏有什麽事情,也不會刻意瞞著他。

“行了,別笑了,我跟你說點兒正經事兒!”笑了一會兒,紅胡子再度撿起小本子,在上面草草畫了幾筆,繼續說道。

“您說吧,我聽著呢!”張松齡探頭朝小本子上看了看,只見到幾個潦草的符號,根本分不清到底代表著是什麽意思。

“別看,別看!”紅胡子迅速把小本子向後藏了藏,然後訕笑著解釋,“呵呵,我這個人懶得寫字,記性又差,就自己弄出了這些東西。即便給你看了,估計你也看不懂!”

“的確看不懂!”張松齡笑著點頭。紅胡子讀書不多,這是遊擊隊裏邊眾所周知的事情。事實上,這個時代讀書識字的人原本就很稀少,特別是關外的草原和東北三省,自打滿清入關之後,將近二百年時間裏基本上不準漢人進入,讀書識字的人愈發少得可憐!

“這是我當年做土匪的時候,跟著我們山上的大當家學的!”紅胡子笑了笑,繼續解釋,“後來大當家帶著隊伍投了張大帥,這份手藝就閑置了。沒想到,到了老時,還能派上其他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