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逆流(8)

“什麽?!”張松齡的腦袋嗡地一聲,大驚失色。眼下營地內紛紛傳言,電信組長小吳是因為跟他起了矛盾,才被紅胡子打發到作坊裏勞動鍛煉的。如果此刻小吳出了事情,不光是他,連大隊長紅胡子都要落下一身麻煩。

“到底怎麽回事兒?吳念祖是什麽時候被抓住的,誰抓了他?!”危急關頭,作為局外人的趙天龍,思維遠比身處局中的張松齡清楚,上前扶住搖搖欲倒的鄭小寶,大聲追問。

“剛才,半個多小時之前!”鄭小寶強忍住傷口的疼痛,大聲回應,“剛才我正在老鄉家吃晚飯,突然聽見附近有槍響。趕緊跑過去查看,剛好看見有幾個穿著黑褂子的人把吳組長架到了馬背上!”

“你手裏的槍是燒火棍啊,怎麽沒把他們攔下來?!”聞聽此言,趙天龍心裏也著了急,瞪圓了眼睛喝罵。

半個小時之前電信組長小吳就被人綁架走了,即便現在自己就騎著馬去追,也未必能將綁匪追上。況且眼下天已經黑了,綁匪只要尋個僻靜所在藏起來,誰也沒有把握一定能將他們找到。

“我,我開槍了!但是沒攔住他們!然後我就趕緊騎著馬回來搬救兵,快到營地門口的時候,還朝天上打了一槍示警!”鄭小寶被罵得晃了晃,滿臉委屈的辯解。因為要節約子彈,自己的盒子炮裏頭,平素只有一個彈夾是滿的。同時對付五個敵人,能全身而退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怎麽可能將對方攔下來?!

“不怪小鄭!他趕回來搬救兵是對的!敵人是有備而來,寡不敵眾,他即便把性命拼掉,也無濟於事!”張松齡也終於恢復了幾分清醒,主動替鄭小寶辯解。

山南的村子距離營地足足有四十多裏,鄭小寶在負了傷的情況下,只用半個來小時就騎馬跑回了營地,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換了個頭腦不夠聰明的人,恐怕早已經死在綁匪的槍下了,根本不可能讓遊擊隊及時得到消息。

算算山南村落到營地的路程,趙天龍也知道自己錯怪了別人。但是他卻拉不下臉來給自己的徒弟道歉,瞪了鄭小寶一眼,繼續質問,“那你怎麽不多開幾槍?多開幾槍的話,早有人下去接應你了!要是綁匪賊心不死追上來,我看你怎麽辦?!”

“我,我只剩下最後一顆子彈了!”鄭小寶眼睛一紅,低著頭回應。他知道趙天龍是因為關心自己,才對自己如此嚴厲的。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果不是已經看到了營地的大門,他根本不敢把槍膛裏的最後一顆子彈打出去。

“你……”趙天龍聽得又是一愣,心裏猛然湧起一股憐惜之意。最後一顆子彈,肯定是鄭小寶留給他自己的。如果當時綁匪追上他,那顆子彈就是鄭小寶的最後歸宿。

“你看到了幾個綁匪,其他人呢,其他在山下的弟兄,受沒受到波及?!”還沒等他來得及向鄭小寶賠禮,張松齡又焦急地追問。

“五個,都穿著一樣的黑褂子!咱們的人分散在三個村子裏吃飯,具體情況我沒來得及問!”鄭小寶想了想,迅速給出答案。

“咱們兩個馬快,這就下山去追!”此刻張松齡的心態已經完全恢復了冷靜,非常有調理地說道,“趙隊長,麻煩你幫忙帶著小鄭去找王隊匯報,然後再帶著他去找疤瘌叔。我和龍哥先下山去把綁匪咬住,等接應人馬一到,就立刻想辦法將小吳救回來!”

“這……”二中隊長趙小栓有點兒不習慣被張松齡命令,愣了愣,猶豫著上前扶住鄭小寶。

正要說幾句安慰的話,耳畔突然傳來了大隊長紅胡子的聲音,“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扶小鄭到疤瘌叔那裏治傷。老趙、小張,你們兩個不要冒險,再選十名騎術最好的弟兄,一起去追,天亮之前,務必把綁匪給我咬住。小田,你給周黑子發電報,告訴他做好準備,老子要攻打黑石縣城!”

“是!”亂作一團的眾人立刻都有了主心骨,大聲答應著,領命而去。紅胡子扶住自己的大腿喘息了幾秒鐘,然後又強打精神直起腰,沖著匆匆趕過來的一中隊長鄭遠和白俄人小列昂命令道:“列昂,你去集結部隊,把所有弟兄,連同你的國際營都給我集合起來。老鄭,你帶著一個小隊的弟兄下山去查,看看綁匪到底是怎麽混進來的,今晚當值的戰士們,是否都還活著?!”

“是!”一中隊長鄭遠和國際營長小列昂兩個沖紅胡子敬了個禮,分頭去執行任務。還沒等二人走遠,紅胡子刻意壓制下去的咳嗽,就突然爆發了起來。咳得他像只蝦米一樣把身體弓了下去,臉色蒼白得如春天裏的殘雪。

幾名從附近跑過的遊擊隊戰士立刻圍攏過來,扶住紅胡子的身體,用力幫他敲打後背。紅胡子抱著一名小戰士的胳膊掙紮了片刻,終於又緩過來一口氣,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巴,低聲命令,“幫,幫我去把戰馬拉過來!順便通知管後勤老李,讓他打開倉庫,把所有彈藥都給大夥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