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赤子(24)

“照明彈,射擊!”

“機槍開火!”

“擲彈筒,火力壓制!”

看到偽軍們被炸得狼奔豚突,川田國昭憤怒地命令。將所有手段全力施展開來,重點打擊車隊右側的伏兵。雙方實力相差過於懸殊,才三兩分鐘功夫,隱藏在車隊右側的土八路就又沒了聲息。

偽軍們在這一輪戰鬥中被炸死了十幾個,還有二十幾人從馬背上掉下來摔得鼻青臉腫。待土八路的火力剛剛被壓制住,立刻帶著滿身的泥土,連滾帶爬地逃回了車隊旁,每個人都臉色煞白,身體顫抖得如秋風中的樹葉。

不知道是祖墳上冒了青煙,還是閻王爺也覺得此人惡心不願收留,偽團長楊耀祖居然也活著跑了回來。頭皮被彈片挖走了一小片,肩膀和胸口等處也被硝煙熏得一片漆黑。最可憐的是此人的戰馬,身上紅一道黑一道不知被彈片擦出多少條傷口,馬鞍附近還滴滴答答,不停地有血水混著人尿往地下淌。

“太君,太君,屬下盡力了,屬下盡力了啊!”唯恐川田國昭拿自己撒氣,偽槍聲一停,楊耀祖就大聲哭喊。“不是屬下沒努力,是土八路,土八路實在太狡猾了。他們,他們在草叢裏頭埋了地雷。周圍環境實在太黑,屬下根本看不見地雷的弦掛在什麽地方。屬下……”

“行了!”川田國昭厭惡地用手捂住鼻子,悶聲悶氣地命令,“你去換件衣服,順便讓衛生員處理一下傷口。剛才的事情,不是你的錯!”

“謝太君,謝太君!”楊耀祖如蒙大赦,千恩萬謝地找地方換褲子去了。川田國昭被尿騷味熏得直犯惡心,強壓住嘔吐的欲望,向身邊一名鬼子低級軍官下令,“加藤,你帶一個小分隊的帝國士兵,和一個連的皇協軍,徒步去搜索一下,我估計八路軍已經撤到其他地方去了。但是最好仔細些,盡量做到萬無一失!”

“哈伊!”被點了將的鬼子軍曹大聲答應,迅速召集起一夥關東軍士兵,押起偽軍走狗,戰戰兢兢向剛才楊耀祖遭到打擊的地方搜了過去。前車之鑒未遠,他們做得格外小心翼翼。手電光盡量壓在草尖上,刺刀也貼著地面往前畫。如此仔仔細細翻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又才草叢中找出了十來枚已經拉開了弦,將引火線系在蒿草根部充當詭雷的手榴彈。但是土八路的蹤影,卻是一個也沒遇見。

“他不會一直想用這種招數跟我糾纏吧!!”當消息傳回車隊當中,不知道為何,川田國昭非但臉上沒露出高興之色,反倒將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接二連三的打擊雖然都不是很大,卻令他憂心忡忡。如此無聊郁悶的爛仗,他以前從來沒打過。如此不按規矩出牌的對手,他以前也從沒遇到過。甭說當年的東北軍做不到如此難纏,就連以頑強而聞名的抗聯,都不像眼前的敵人這樣難對付。簡直是奇招叠出,並且每一招都恰恰打在了自己這邊的疏漏之處。

“好在紅胡子無法給他提供更多的支持!”輕輕地抹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川田國昭在擔憂之余,還有幾分慶幸。隱藏在黑暗中等待捕捉新戰機的對手,肯定是一名非常擅於學習,又非常果斷的老兵。說不定此人以前就有過跟大日本皇軍周旋的經驗。若不是遊擊隊給他提供不了足夠施展空間,草原上也支撐不起數千大軍,此人可能比現在還要難對付。至少,能有跟自己面對面堂堂正正地一決雌雄!

“川田君,咱們在這裏耽擱的時間恐怕太長了!”見川田國昭遲遲不發出新的命令,兒玉末次中佐走上前,低聲催促。陌生而又昏暗的環境,令兒玉末次的心情也受到很大影響。總覺得車隊不遠處的那一團團黑乎乎的開滿米粒大小花的幹枝梅叢後,可能隱藏著更多風險。並且車隊每在原地多停留一分鐘,風險就加深一分。

“咱們的對手可能在前面布置了更多的陷阱!”川田國昭點點頭,用嘆息般的語調解釋,“這種雖然無聊,但對咱們的士氣影響很大,必須采取一些針對性措施!”

“更多陷阱?!”兒玉末次心裏打了個哆嗦,滿臉難以置信。“他到底想幹什麽?這種戰術即便持續一整夜,又能傷到幾個人?況且他們那邊,也不是每次都一點損失都沒有?!”

“拼消耗,他們當然不是對手!”川田國昭咧了一下嘴巴,笑容看上去非常苦澀,“可如果他懷著將手下士兵拼光的決心,足夠令咱們無法及時趕到目的地!我懷疑他和白天指揮騎兵將警戒旅一舉鑿穿的,是同一個人。這個對手目的很明確,就是要不惜任何代價拖延時間。白天時如此,今夜還是如此。”

“我也嚴重懷疑指揮者是同一個人!”白川四郎也在一大堆鬼子兵的團團包裹中走過來,低聲附和。“下午行軍時我去收容傷員的汽車上,看望了一下那幾名被俘的白俄人。據他們說,下午那支騎兵的最高長官是入雲龍,但入雲龍在指揮作戰時,卻習慣於聽從張胖子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