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赤子(34)

“太君——!”沒想到日本中尉距離戰壕一百五六十米遠照樣挨了冷槍,偽團長小喇嘛大驚失色,匍匐上前,趴在酒井高明耳邊大叫,“太君,你怎麽樣啊!太君,你醒醒!衛生員,衛生員,趕緊過來包紮,酒井太君脖子中彈了!”

“太君中彈了,中彈了!”周圍其他趴在地上的偽軍也扯開嗓子齊聲大叫,同時拼命向後方的揮動胳膊。提醒機槍手和擲彈筒手們暫時不要開火,好讓他們將酒井太君擡下戰場去搶救。然而,鬼子的機槍手和擲彈筒手們卻對偽軍的呼喊充耳不聞,迅速架起武器,將成排的子彈和手雷砸向遠處早已空無一人的戰壕當中。

“跟我來,爬著把太君馱下去!”弄不清酒井高明到底是什麽來頭,小喇嘛可不敢讓太上皇活活流血流死在自己面前。把牙一咬,心一橫,不顧頭頂上紛飛的機槍子彈,用肩膀將已經陷入昏迷狀態的酒井高明扛起來,手腳並用向後爬去。周圍的幾名偽營長、連長見狀,也趕緊匍匐過來幫忙。十幾個馱的馱,拽得拽,像拉雪橇的狗一樣,將酒井高明快速移動。一邊爬,還不忘了繼續向機槍陣地嚷嚷,“停止射擊,停止射擊。有一位日本長官,一位日本長官中彈了,趕緊讓我們把他送下去搶救。再耽誤下去,就救不回來了!”

“停止射擊,停止射擊。有一位日本長官,一位日本長官中彈了。”

“是你們自己人,自己人中彈了!不是我們,不是我們!”其他偽軍也沒心思借助機槍的掩護向戰壕附近運動,趴在又濕又涼的草地上,繼續叫嚷個不停。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鬼子機槍手們終於看到了冒著被子彈打成篩子的風險,慢慢向後爬行的人群。愣了愣,遲疑著相繼停止了射擊。

“怎麽回事?!”一名軍銜也是中尉的鬼子底層軍官跑到小喇嘛身邊,豎起眉頭質問,“沒有川田長官的命令,你們怎麽竟敢自己撤下來!”

“不是,不是!”小喇嘛立刻嚇白了臉,舉起右手連連搖晃,“不是,不是我們自己要撤下來,是,是這位太君中彈了。不信,不信你自己看!”

“他還沒死?!”鬼子中尉掃了上身已經被血濕透的酒井高明一眼,詫異地追問。

“沒死,沒死!子彈稍微偏了一點兒,貼著脖子根處的大動脈穿了過去!”小喇嘛趕緊放下酒井高明,滿臉媚笑地解釋,“川田長官命令我們都聽這位太君的指揮,我們把他給擡下來,主要為了兩件事。一是看能不能讓軍醫救他一命,二是向川田長官請示,接下來該聽誰的調遣!”

“把他擡到汽車隊那邊去吧!那邊應該有軍醫。至於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自己的命運了!”鬼子中尉雖然看不起老兵油子酒井高明,卻也不忍心見死不救。想了想,越俎代庖地向小喇嘛命令,“這次攻擊作廢,讓土八路的遊擊隊再多喘息一陣兒。等白川長官給你們派來了新指揮官,再一鼓作氣將他們消滅光!”

“是,太君英明,太君英明!”小喇嘛等人大喜,擡起酒井高明,千恩萬謝地朝遠處的汽車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偷偷地擦掉額上的冷汗,“他奶奶的,總算能撤下來歇口氣兒了。那土八路隔著上百米遠一槍能打中酒井太君,傻瓜才願意繼續趴在那等著他挨個點名!下次沖鋒,說什麽也得讓川田長官再重新派個太君下來。有太君在,土八路的神槍手顧不上俺們!”

“該死!”隔著兩三百米的位置,川田國昭通過望遠鏡,也看到了正在小跑著向車隊靠近的偽團長等人。憤怒地罵了一句,將頭轉向身邊的傳令兵,“你去,通知炮兵那邊,本輪轟擊取消。順便把白川參謀和兒玉中隊長都叫過來,告訴他們我需要重新調整部署!”

“嗨依!”傳令兵答應一聲,小跑著去遠。一會兒功夫,就把最前方指揮戰鬥的白川四郎和滿腹牢騷的兒玉末次兩個給找了過來。看到二人滿臉悻然,川田國昭笑了笑,故作大氣地說道,“不要這樣子麽?警備旅的表現,原本就在咱們的意料之中。通過這四次沖鋒,總算把敵人的實力基本摸清楚了。接下來,咱們就可以從容地將他們一口口吃掉!”

“我是郁悶咱們的損失!”白川四郎勉強笑了笑,低聲解釋,“警備旅裏的騎兵教官,差不多全陣亡了。我剛才偷偷調上去的兩個輕機槍組,也全部為天皇陛下玉碎。再算上剛剛被擡下來的酒井中尉……”

“總共才七個人而已!”川田國昭伸出食指和中指,與大拇指在半空中相捏,“七個,比我預計中要少得多。但是遊擊隊那邊,傷亡肯定不止是咱們的兩倍。像這樣的沖鋒再進行幾輪,不用大日本皇軍出馬,警備旅就能將遊擊隊的兵力給消耗幹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