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誓言(15)

“啊——!”人都摔得找不到屍體了,依舊有慘叫聲從山谷裏返回,蕩漾著,一遍又一遍刺激土匪們的耳朵。

幾名同樣心裏打著迂回包抄主意的悍匪被嚇得魂飛魄散,愣在原地,既不前進也不後退。這種行為在戰場上等同於自己找死。遊擊隊的機槍毫不客氣掃射過去,將他們齊齊推下了山谷。

所謂悍不畏死,都是在一定限度之內的。看到同夥中最“勇敢”的幾個都一一斃命,其他沖下來的土匪們立刻士氣全無,轉過頭,撒腿往回逃去,將自己的後背直接暴露到遊擊隊的槍口下。

趙天龍等人當然不會跟土匪客氣,架起機槍、步槍,從容瞄準,將這批膽敢沖出關卡反撲的土匪全部射翻在地。轉眼間,狹窄山路上,就躺滿了土匪的屍體。紅的血和白得雪相互掩映,在初升的朝陽下顯得格外奪目。

接下來的戰鬥簡直可以用摧枯拉朽四個字來形容。躲在關卡後的土匪再也不敢主動發起反撲,意外繳獲了一門九七式步兵曲射炮的遊擊隊,則通過張松齡的手,把這門迫擊炮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按照先前調整好的射角,將剛剛繳獲來的各種炮彈一枚接一枚地砸到第六道關卡後,把躲在巖石後負隅頑抗的土匪炸得人仰馬翻。

很快,關卡後就再沒有了任何活物。余下的土匪要麽被炸死,要麽冒著被遊擊隊打靶的危險,連滾帶爬地逃向下一道陣地。那邊還有一挺輕機槍和幾十名生力軍,也許還能繼續堅持。實在堅持不住,至少裏邊的人能死得稍微晚一些,說不定還有機會看到奇跡!

沒等張松齡帶領遊擊隊向下一道關卡發起進攻,紅胡子已經失去了繼續炫耀武力的興趣。打了個哈欠,伸著懶腰說道:“走吧,大夥可以一塊上山了。仗打到這個份上,黃胡子即便還藏著殺手鐧沒使出來,也不可能翻盤了!”

“是啊,是啊!黃胡子這回死定了!”獨立營的軍官們搖著頭,意興闌珊地陸續往觀戰台下走。本來以為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攻堅戰,誰知道卻被遊擊隊打成了一場示威遊行。黃胡子匪幫的表現拙劣得出乎所有人意料,遊擊隊的攻擊力強悍,也令所有旁觀者震撼莫名。如果那天晚上大夥真的跟遊擊隊火並……?有人猛然想到此番沙漠之行的最初目的,立刻激靈靈打了個冷戰,豆大的汗珠順著兩鬢滾滾而下。

沒希望,根本沒有任何獲勝的希望。哪怕眼前這些遊擊隊員,已經是紅胡子所能拿出來的全部兵力,獨立營也沒任何希望一口吞下他們。相反,還極有可能被張胖子打個屍橫遍野,最後連活著回到自家老窩都徹底成了奢求!

其中感觸最深最復雜的,莫過於周黑碳本人。自打去年混上了獨立營番號和相對穩定的補給,他就一直在全力擴充隊伍。短短十幾個月,已經將麾下弟兄的總人數擴充了兩倍有余,武器裝備也從漢陽造、水連珠、遼十三換成了三八大蓋兒、中正式和捷克式。本以為自家實力已經傲視周邊群雄了,跟紅胡子手中這夥“殘兵敗將”一比較,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是在坐井觀天。

兵力規模翻倍了,不等於實力也跟著翻倍。武器裝備水平提高了,也與戰鬥力提高沒必然聯系。同樣的一門迫擊炮,在黃胡子匪幫手中就是一件擺設。而到了遊擊隊的張胖子手裏,就成了無敵神兵。指哪打哪,彈無虛發。打得防守一方連半點兒反抗之力都沒有!

“光是埋頭訓練,不會練出一支強軍來!”仿佛猜到了周黑碳的心事,紅胡子一邊帶領眾人慢吞吞朝山上走,一邊低聲自言自語。“黃胡子以為他憑著日本人的支持,隨便招募一些地痞流氓,強盜無賴入夥,就能迅速發展壯大。實際上,他是自己給自己挖坑往裏頭跳。我們黑石遊擊隊前幾個月的確遭受了嚴重打擊,然而剩下的,卻全都是戰場上打過滾的精兵。雙方交手時,一個打他三個都如小雞吃螞蚱!”

“那是,那是,見過血的兵,和沒見過血的兵,就是不一樣!”吳天賜此刻心裏的震動,絲毫不亞於周黑碳。擦著臉上的汗,一連聲地附和。

“另外,心裏頭如果沒有對光明的向往,勇氣便不可能持久!我跟你們打個賭,一會在路上看到土匪的屍體,肯定背後中槍的比前胸中槍的還多!”紅胡子笑著看了他一眼,繼續低聲教誨。

這句話,獨立營中誰也沒勇氣接。紅胡子口中的光明指的是什麽,大夥心裏頭都非常清楚。但大夥現在好歹也掛了個晉綏軍獨立營的招牌,不能公然附和共產黨的那一套說辭。雖然在沒當馬賊前,大夥也都是窮苦出身,心中一直盼著能殺出個公平世道!

一片粗重的喘息當中,入山的第一道關卡很快就出現在眾人眼前了。的確如紅胡子說的那樣,大部分死去的土匪都是後背中槍。真正在戰鬥中身亡的,還不足總死亡人數的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