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逢(4)

“能不能說得更詳細些!”團長老祁的眼睛裏精光四射,恨不得立刻走上前,將張松齡的腦袋開個洞,看看裏邊到底是怎麽長的。

無論敵人從幾個方向來,咱們只管朝著其中一路去!這句話看似簡單,卻絕對將大夥頭頂上的重重烏雲硬生生給撕開了一道裂口,讓人眼前瞬間就充滿了陽光。而在此之前,他雖然也想主動求戰,考慮更多的,卻是大夥所面臨的困難。

“是啊,快說,說詳細點兒。我們都把耳朵豎起來了!”邵雍和孫雲起等人心中也湧起一股撥雲見日之感,看著張松齡的眼睛,大聲催促。這張胖子就是不一般,也難怪團長大人不惜任何代價都想把他給留下。眼前形勢如此窘迫,他首先想到的卻不是敵人如何如何強大,而是自己這邊優勢在哪裏,怎麽才能抽冷子反咬敵人一口,以局部主動化解全局被動!不說別的,光是這種永不屈服於形勢的心氣兒,就令人望塵莫及!

“是啊,張隊長,說詳細點兒。我們大家夥都在等著呢!”即便是團中那些出身於晉軍的老人,此刻看向張松齡的目光中也充滿了友善。主動求戰,而不是繞路前行,聽上去就比先前方棺材提出的那個狗屁建議提氣了不止一萬倍。更何況這個辦法根本不用勞煩什麽友軍配合,更不需要送上門去看山西決死隊的臉色。(注1)

“我只是臨時想出這麽一個主意,非常粗疏,歡迎大家斧正!”張松齡點點頭,手指在地圖上繼續移動。與察哈爾其他區域的地圖一樣,掛在墻上這張也繪制得非常粗糙,只能供大夥勉強了解一些大致情況。然而張松齡的具體想法,卻隨著他手指的移動,在眾人眼睛裏越來越清晰。

眼下可能擋在九十三團去路上的,一共有三方勢力。第一方,土匪孫劍的私人武裝,具體兵力和番號不明。第二方,晉十九軍第三混成旅,兵力三千出頭,戰鬥力一般,士氣非常低落。第三方,則是遠從張家口向此地趕來的下村大隊,兵力一千一百人上下,戰鬥力在三方中最強,求戰心態也最熱切。

但是,這三方勢力卻各有各的心思,根本無法做到步調一致。即便相互之間有電報往來,也很難走到一個戰壕中並肩而戰。特別是晉軍和日寇,雖然彼此長時間眉來眼去,並且有過合作對付八路軍的惡行,但是雙方存在根本目標上的沖突,誰都沒真正信任過誰,都在防著另外一方在自己背後捅刀子。

因此,眼下試圖堵住九十三團去路的幾支隊伍,基本上不可能同時出現於戰場上。並且誰都不會主動犧牲自己,與九十三團死拼到底,給另外兩家創造坐收漁翁之利的機會。在某個特定時間段,九十三團所面對的,必然只是其中一個。只要不被森川聯隊追上來,就不會落入腹背受敵的困局。

所以,眼下九十三團的最佳選擇就是以不變應萬變,繼續按原計劃向七金河畔急行軍。沿途無論遇上誰,直接撲過去將其打垮便是。拋除感情因素不考慮,前方三家隊伍唯一可能讓九十三團收拾起來需要花費一些力氣的,其實只有小鬼子的下村大隊。另外兩家,恐怕一兩次沖鋒就能將其防線沖垮,與九十三團根本不屬於一個重量級別。

“如果下村大隊提前趕到七金河畔搶占了過河的大橋呢?!他們可是出了名的跑不死!”通訊營長王志指指地圖上的兩道曲曲彎彎之一,不放心地追問。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被王志吸引了過去,剛剛舒展的眉頭又慢慢皺緊。是啊,說了半天,分析的都是對九十三團最有利的方面。而不利方面卻只字未提。如果下村大隊已經搶占的七金河大橋,並在河對岸憑險據守怎麽辦?既沒有沖鋒舟,又沒有民船征調,大夥怎麽可能遊到對岸去將他們幹凈利落地擊潰?!

這個問題,卻一點都沒讓張松齡感到為難。輕輕笑了笑,他用非常自信的口吻回應,“號稱跑不死,不是真的跑不死!老祖宗有句古話,‘五十裏而爭利,則蹶上將軍,其法半至!’下村大隊偶爾創造一回一晝夜奔襲兩百裏奇跡,不可能天天保持這個速度。除非他們完全實現的摩托化。而徒步行軍的話,每天走到百裏以上,其戰鬥力就很難得到保障。所以,我只能將他們的平時行軍速度設定為最大速度的一半左右。即平均每天九十到一百裏,大約是咱們的一倍半!”

“你是說,下村大隊還在繼續往這邊趕?根本沒機會搶在咱們前面拿下七金河大橋?!”通訊營長王志的眉頭皺了皺,非常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電報上提供的消息誤差不超過兩天的話,下村大隊,此刻的確應該正在趕往七金河的路上!”張松齡用手指在地圖上敲了敲,毫不猶豫地回應,“他想堵住咱們,唯一的選擇,是派出一部分精銳,輕裝前進。奪取七金河上的大橋,購置防線,然後一邊跟咱們戰鬥,一邊等著主力部隊趕過去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