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男兒(3)

送走張松齡之後的第二天,趙天龍便開始了重新爬上馬背的嘗試。

東洋大白馬馬是小鬼子用阿拉伯馬和北海道馬雜交後,精心培育出來的良種。溫順、聰明、還特別地聽話。哪怕主人的命令不符合常理,它也會不折不扣去完成。饒是如此,趙天龍騎得依舊異常艱難。原來閉上眼睛都能完成的動作,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做不到。稍有不慎便失去重心,摔得鼻青臉腫。

連續幾天下來,他整個人累瘦了一大圈兒。兩條大腿的內側,更是被磨得鮮血淋漓。斯琴女王見此,在幫他處理傷口時難免要低聲數落幾句,勸他珍惜自己的身子骨兒,不要練得如此辛苦。趙天龍聽了,卻搖搖頭,堅定地說道:“你不懂!小胖子他們最近日子肯定過得艱難。他雖然不肯開口跟我說,但是我們哥倆相交這麽多年了,還能不了解他的脾氣?!”

斯琴最煩的就是別人拿自己當小孩子看,氣憤地推了他一把,絮絮地回應,“我不懂,你懂行了吧!你懂怎麽不勸他把攤子鋪得小一點兒!總共才兩三百人馬,非弄個什麽根據地出來!把架子拉得那麽大,小鬼子不打他還能打誰?他要是還像先前一樣縮在喇嘛溝一隅,哪用……?!”

“攤子是老方和我鋪開的!”沒等斯琴把話說完,趙天龍就主動替好朋友辯解,“當時小胖子不在家。我和老方也沒想到小鬼子居然喪心病狂,直接從南方往回調兵!況且如今小胖子即便想收,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總不能看到小鬼子勢大,就立刻逃回山裏頭去。把根據地的老百姓都丟給敵人!”

“行,行,行,責任都是你的,功勞都是別人的!那姓方的也不知道有什麽好,都把你害成這樣了,什麽麻煩你還替他擔一半兒?”提起方國強,斯琴就覺得心裏頭憋著一肚子火氣。將占滿了藥水的棉球捏了捏,用力按在趙天龍的大腿根處被馬鞍磨爛的傷口上。

“嘶——”趙天龍疼得倒吸一口冷氣,隨即望著斯琴,滿臉驚喜。“我感覺到疼了!我感覺到疼了!疼得像鉆心一樣!”

“啊!”斯琴也是微微一愣,又驚又喜。“真的?你沒騙我?!你真的感覺到疼了?!”

說著話,又用鑷子夾起一個沾滿了藥水的棉球,不管不顧朝傷口上按。直到疼得趙天龍再一次大叫出聲,才訕訕地放下鑷子,紅著臉數落:“就在我面前裝蒜。打仗受傷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喊過疼?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喊疤瘌叔。讓他過來看看,是不是針灸起了作用!”

“快去,快去!”趙天龍雙手抱著一只膝蓋,興奮地連連點頭。小鬼子大兵壓境,好兄弟每天都在跟小鬼子玩命。作為遊擊隊的騎兵總教官,副大隊長,自己天天蹲在王府裏算什麽事情?!早一天好起來,就能早一天回到麒麟嶺上去。帶著弟兄們,用馬刀追著小鬼子的腦袋瓜子砍!

人逢喜事精神爽,動作也麻利。不多時,老疤瘌就被斯琴連拖帶拉地請進了寢室。老人家先是用銀針在趙天龍的腳掌上紮了幾下,然後又命令他翹起二郎腿,用小木頭錘子敲了敲他的膝蓋。反復實驗了多次之後,才點著頭說道:“的確有好轉的跡象,但不會像你期盼得那麽快。我估計,像這樣速度,再有半年時間吧,你就能騎著馬四處兜風了。要想像以前那樣掄刀子砍人,恐怕還得兩三年時間!”

“要那麽久?”趙天龍聽得有些失望,伸手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捏了一把,低聲追問。

疼,很清晰的疼,比幾天前清晰了足足三倍。然而這種痛楚依舊停留在皮膚表層,下面的肌肉依舊腫脹而麻木,仿佛與表皮根本不屬於同一個身軀般。

“這已經不錯了,你還想怎麽樣?!”老疤瘌瞪了他一眼,聳著肩膀回應。“要不是你的身體原本就比別人結實,這會兒,能不能從病床上爬起來都難說。”

看了看滿臉關切的斯琴,他仿佛突然明白了些什麽,擠了擠眼睛,促狹地說道:“至於其他事情,不要太著急!反正你們倆的結婚報告批也批準了,登記也登記在冊了,誰還能再反悔不成?!”

“疤瘌叔——!”斯琴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轉過身,背對著老疤瘌抗議。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趙天龍也被疤瘌叔這個老不羞弄得好生尷尬,擡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大聲辯解,“是我聽說小鬼子最近鬧騰得歡實,才急著回到隊上去幫胖子他們一把。您老人家想歪了,真的是想歪了!”

“行了,別解釋。你疤瘌叔也從這歲數過來過!”老疤瘌是越老越沒正形,又沖著趙天龍擠擠眼睛,裝作一幅自己了然於胸的模樣。“別急!把心態放平了。繼續堅持鍛煉。再加上我的針灸和湯藥,三個月之內,我保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