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誰主浮沉 第二十七章 一滴眼淚

三十六個小時後,風影樓終於再次踏到了故鄉的土地上。

修建得富麗堂皇,曾經作為這個城市標志性建築之一的休閑會所,早已經淹沒在高高屹立的摩天大樓當中。

從它面前走過的人,又有誰能想到,在十三年前,曾經有兩個沒有成年的孩子,坐在那片已經有點殘破的小廣場上,在千夫所視之下舉懷暢飲,最終以這裏為起點,改寫了他們兩個人未來一生的命運?

至於這種改變,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那就讓未來的時間去見證吧!

當風影樓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家,按下門鈴後,大門被打開了。出現在風影樓面前的,不是他的媽媽,而是大大小小,整整七個孩子。雖然他們彼此之間並沒有血緣關系,但他們都是風紅偉從天南地北收養的孩子,風影樓現在竟然已經是七個弟弟妹妹的大哥了。

在這七個弟弟妹妹當中,年齡最大的一個男孩,看起來也有十七八歲了,他望著風影樓,低聲叫了一聲:“大哥。”

風影樓點了點頭,看著有些淩亂的家,突然問道:“有誰來過?”

“紀檢委派人來搜過家,公安局刑警隊也派人來過。”

風影樓皺起了眉頭,“紀檢委?!”

“他們說爸是反貪局局長,卻監守自盜,他們來的時候,手裏還拿著紀檢委下發的文 件,說是要把爸‘雙規’。當天爸一夜沒有回來,後來刑警隊那邊來人說,爸知道事情敗露,就跑到化工廠跑進硝水池自殺了,為了調查取證,他們也在家裏搜了一遍。”

硝水池!

聽到這個詞,風影樓的身體微微一僵,他的目光流轉,又落到了一個看起來,年齡只有十一二歲,眼睛裏卻閃動著幾絲野性的弟弟身上,“你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學校裏的同學說爸是大貪官,是壞蛋,死有余辜,就算沒有自殺,也會被送到刑場上吃槍子,我急了就沖上打他們,結果他們三個人打我一個。”

“打贏了嗎?”

迎著風影樓審視的目光,這個十一歲的弟弟揚起了被別人用拳頭打得又青又腫的下巴:“打哭了兩個!”

風影樓點了點頭,“不錯!”

站在他面前的這七個弟弟妹妹,都是風紅偉領養的孩子,他們每一個人都經歷過家庭慘變,單單從堅強方面來講,那些生活在溫室裏,根本不知道人間冷暖,別人的家庭出事,非但不同情,還唧唧歪歪在一旁冷嘲熱瘋的小花朵們,又怎麽可能和他們比?

“吱啦……”

在七個弟弟妹妹的注視中,風影樓扯掉窗簾推開了窗戶,讓新鮮的空氣,直接灌進了整個房間,就在風影樓的目光隨之向外略略一掃時,他的雙眼突然微微凜起。直到這個時候,風影樓才知道,為什麽現在明明是白天,弟弟妹妹卻要把所有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

在這個世界上,有諾娜那種為了讓觀眾們在第一時間,看到最真實最原汁原味新聞,而不惜以身犯險,活躍在最危險地帶的戰地記者;有為了發掘人性中的真善美,而轉戰不休,為電視機前的觀眾,奉獻出一曲又一曲人間悲喜劇的新聞工作者;有不畏強權,勇於揭發內幕,讓一個個貪官汙吏大白於天下的媒體鬥志;但是也有天天做著功成名就的夢,卻不願意去冒險,所以總喜歡把目標,對準了弱勢群體的狗仔隊。

而站在窗戶對面,一發現窗簾被拉開,就大模大樣舉起照相機,對著裏面噼裏叭啦照個就停,閃光燈的白光,更在不停閃爍的記者,無疑就屬於後果。

“他們在外面蹲了多久了?”

聽到風影樓的問題,幾個弟弟妹妹臉上都揚起了濃濃的厭惡和抗拒。從風紅偉事發到現在,這兩天多時間裏,那些號稱無冕之王的記者,一直蹲在附近,只要他們從這個家裏走出去,就會被記者圍追堵截,向他們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那些說白了就是狗仔隊的記者,沒有人願意體諒幾個孩子面對家庭大變,心裏揚起的驚惶不安,更沒有人去體諒一個女人失去丈夫,在瞬間就連天都塌了下來的那種無助與濃濃的悲傷,他們憑一句“公眾有知情權”,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守在附近,就可以用他們自己還有手中的照相機,對屋子裏的人,形成了一道無形,但是卻真實存在的壓迫力。

風影樓沒有重新關閉窗戶,更沒有拉上窗簾,“去找家夥,如果你們不能把外面的蒼蠅全部趕走,就不要再回來。”

看到七個弟弟妹妹面面相覷,竟然沒有一個人立刻照做,風影樓沉下了臉,“在這個世界上,歷來是雪中送炭者少,落井下石者多,絕不能指望他們的憐憫之心發作,更不要指望他們會將心比心自覺的離開。想要他們滾蛋,唯一的辦法,就是拿出你們身上最堅硬犄角,只要發現他們接近,就一湧而上,拼命的頂,用力的撞,只有讓他們疼了,怕了,才會三思而後行,才會在以後的日子裏,對我們這個家敬而遠之!聽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