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無處安放的傷兵

林孝厚率領裝備簡陋的川軍七九九團在蘊藻浜右岸同鬼子血戰不退,惱羞成怒的鬼子呼嘯炮火將他們的陣地進行了火力覆蓋。

整個陣地都像是被犁過一般,川軍士兵們損失慘重,就連團長林孝厚都被炸得血肉模糊送了下來。

那幾名傷痕累累的川軍士兵丟下林孝厚給衛生隊之後,衛生隊還沒來得及給他們包紮傷口,他們轉身又奔回了炮火連天的陣地。

日軍的進攻更加的猛烈了,不僅僅炮火轟擊,天上的飛機也在盤旋著掃射,扔炸彈,似乎要將中國守軍的陣地打的稀巴爛不可。

輕傷員們依然堅持在第一線浴血奮戰,重傷員們則是被源源不斷地送到了這片隱蔽的蘆葦蕩,衛生隊進行簡單的包紮處理之後等待天黑之後送往後方。

楊淩的任務本來是負責衛生隊的安全,但是傷員實在是太多了,衛生隊已經忙得腳不沾地,他不得不帶著楊大樹等人參與到了搶救傷員的行列之中。

“我不想死啊,救救我,救救我。”一個肚子都被炸爛的士兵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著,滿是鮮血的手緊緊抓著楊淩不松開。

楊淩已經給他檢查過了,腸子都被彈片割斷,以他們現在的醫療條件,根本就救不活。

“楊大樹,擡走。”

對於這種根本救不活的人,楊淩雖然不忍,但是卻不得不狠心地讓楊大樹將他擡到一旁,他得去救那些還有希望的人。

“救救我,救我啊。”士兵哭嚎著,掙紮著,因為牽動了傷口,痛的面色都變得扭曲。

“長官,你先救救他吧。”另一名胸口被子彈打穿的士兵聽到同伴的哀嚎,於心不忍地祈求正在埋頭給他檢查的楊淩。

楊淩曾經是兵王,學過戰地救護,他也很想救那個哀嚎的士兵,但是的確是救不了,他感到深深地無力。

楊淩無奈地搖搖頭:“他的腸子都被劃破了,救了也沒用。”

問話的士兵滿臉的頹喪,喃喃自語:“他救過我的命……”

楊淩低頭不語,用清水將士兵胸口子彈貫穿傷口的泥塵和鮮血清洗幹凈,用紗布給他纏上,然後又直奔下一名士兵。

他們現在不僅僅醫護人員奇缺無比,就連藥品紗布也都是奇缺,面對源源不斷送下來的傷員,他們只能進行簡單的止血,他們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楊淩他們一直忙碌到月上中天,一直陰沉沉的天空難得的灑下了月光,清冷的月光灑在蘆葦蕩,滿地的傷兵,更加增添了幾分淒涼。

數百名輕重傷員趁著夜色的掩護送往了後方,留在衛生隊營地的只有那些死掉的和瀕臨死掉的,衛生隊的所有人都是疲憊不堪,除了身體上的也有精神上的無能為力,眼睜睜的看著傷員在自己的跟前死掉,那種痛苦的感覺只有他們自己明白。

大鍋被架了起來,柴火噼噼啪啪的燃燒著,帶血的紗布在熱氣之中翻騰著,鍋裏的清水也變成了血水。

他們帶來的紗布已經全部用掉了,不得不將死人身上裹著的帶血紗布拆下來重新煮沸消毒重復使用,悲哀和無奈。

衛生隊的人一直在忙碌,此刻全部都累的虛脫了,毫無形象地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息著。

楊淩在各個方向都安排了巡哨,手中大部分的力量都放在了東面和背面,那邊是鬼子最容易滲透過來的地方。

雖然天已經黑了,但是前面的戰鬥依然沒有停止,噠噠噠的機槍夾雜著手榴彈的爆炸聲,密集的步槍射擊聲此起彼伏,在這樣的喧囂夜晚交織成一曲交響樂。

楊淩巡視完崗哨,確定安全之後又回到了蘆葦蕩之中,坐在墊了蘆葦杆的土坎上,楞楞地望著衛生隊長張紅英在那些瀕臨死亡的士兵們之間忙碌著。

張紅英是一個性格開朗的人,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笑起來兩個小酒窩煞是好看,楊淩第一次見到她就感覺如沐春風。

但是此刻張紅英那張經常帶著笑意的臉上卻是布滿了深深的疲倦,看著躺在地上那些痛苦呻吟的士兵們,內心深處散發著深深的無力。

她在兩個月之前還是在大街上奔走呼喊,抗日救亡的青年女學生,而現在投身到抗日救亡的運動之中,自願成為一名戰地醫護兵。

可是看著無數的傷兵因為缺衣少藥痛苦的死去,她的心就被深深地刺痛著,其實許多人本可以不用死的,但是殘酷的現實讓他們真的無力。

“沖啊……沖……”許多高燒昏迷的士兵們躺在冰冷的地上依然在夢中呼喊著沖鋒,他們是勇敢的戰士,但是她卻不是合格的醫護人員。

張紅英原以為成為一名戰地護士就可以救死扶傷,但是面對這麽多的傷兵,他第一次感覺到了疲倦,當初的興奮狀態已經逐漸轉變為了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