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逃命

陰霾的夜下,到處都是凜冽的火光,三八步槍特有的聲音不斷的在周邊響起,夾雜著歪把子輕機槍的嚎叫,就像催命符一樣,驅策著潰兵們快速的奔跑著。

部隊在黑咕隆咚的夜裏被打散了,士兵們找不到長官,長官找不到士兵,到處都是喧囂,到處都是嘶吼和槍聲,那些新進補充上來的新兵們慌了神,跌跌撞撞的亂跑著,到處一片混亂。

突進丁家橋陣地的鬼子兵以步兵班或者小隊為作戰單位,掃蕩屠戮著那些落了單來不及撤出的中國守軍。

子彈在黑夜之中呼嘯著,所有的抵抗都是那麽無力,幾乎一個照面抵抗就會被一顆榴彈或者一挺機槍給摧毀擊碎,被打散的中國守軍最終演變成為了潰逃。

但是逃又能夠逃到什麽地方去呢,丁家橋四周都是縱橫交錯的水網以及黝黑莫測的田野,鬼子兵的穿插部隊早就繞到後邊去了,許多中國潰兵不注意就會撞到鬼子的懷裏,然後成片成片的被絞殺。

丁家橋的東面是鬼子第三師團的主力,北面的廣福羅店一線同樣交戰激烈,南邊的江灣也被鬼子猛烈進攻著,就連他們身後的大場鎮走馬塘一線也被鬼子切了進來。

犬牙交錯的戰場上黑夜裏難以辨別方向,大多數落單的散兵只能朝著槍聲少的地方跑,但是跑著跑著就會被河流水渠攔住去路,許多中國守軍士兵不得不跳進冰冷的河裏,企圖逃過一命。

但是河水冰冷,跳下去就打哆嗦,還未遊到對岸,身後的鬼子追兵已經到了,一排槍下去,河裏泛起了血水,屍體漂浮了起來。

也有不會泅水的士沿著河流跑,但是又會撞上從另一個方向突進的鬼子兵部隊,兜兜轉轉,他們就像甕中之鱉,在這陌生的地域,躲無可躲,無路可逃。

那些沒有落單的士兵們三五成群,拉幫結夥,也有受傷互相攙扶的,他們沿著來路匆匆奔逃,就像是被驅趕的鴨子,倉皇而狼狽。

鬼子的部隊一邊追擊一邊穿插,他們的戰術素養很高,在這漆黑的夜裏也能夠辨別方向,而大字不識幾個的潰兵們只能憑借著經驗和運氣逃命。

灰色的人流漫山遍野都是,他們的身後是那些寧人厭惡而又戰而不勝的鬼子槍聲,兵敗如山倒,饑餓疲憊的守軍損失慘重之後,再難以抵擋鬼子的攻勢。

左右兩翼的防線都被突破,如同他們再不撤的話就會成為凸起的孤島,會被鬼子包餃子,黑暗增加了士兵們內心的恐懼,而那些猙獰怪叫的鬼子兵則是讓那些士兵們更加擔心害怕。

大多數的守軍當兵只不過想混口飯吃,但是此刻不得不在戰場上和鬼子拼命,當長官都戰死,當四周都是鬼子,求生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強烈,所以他們撤了,潰退了。

楊淩手裏端著從鬼子手裏繳獲的三八步槍,明晃晃的刺刀已經被他給卸了下來掛在腰間的刀鞘裏,上了刺刀的槍會重心下沉,影響精準度,如果不是拼刺刀,楊淩一般都是卸下刺刀的。

他穿著鬼子的牛皮鞋子小跑著,雖然努力的調整呼吸節奏,但是依然氣喘籲籲,他黑色帽檐下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此刻他們就像是大海之中的浮萍,隨時可能被一個大浪打翻,活下去已經成為了他們的頭等大事。

老王頭依舊提著他的那把馬刀,鋒利的刀口已經蹦了好幾個缺口,微微泛著寒光的刀刃上還殘留著血跡和一絲碎肉,那是白刃戰時留下來的。

刀是他千裏迢迢從四川帶到這裏來的,作為炊事班長,他並沒有槍,況且軍隊那些膛線都磨平的單打一他也不稀罕,諸如七九步槍那些好槍都在連排長手裏。

他們這些大頭兵和炊事班是沒有希望得到的,所以他覺得有馬刀傍身就可以了,而他現在手裏的馬刀的確救過他的命,殺了兩個日本兵,他覺得他值了。

老王頭喘息得越來越急促,雙腿就像灌鉛了一樣,越來越沉重,挎在身上的幾個鼓鼓的帆布包隨著奔跑晃蕩著,拉扯著他越來越力不從心,他逐漸的落在了隊伍的後邊。

他很想開口讓前面奔跑的人停下來等等他,但是後面激烈的槍聲越來越近,鬼子兵已經追了上來,如果停下來都會有生命危險,他在猶豫,他不想別人因為他送死,不想拖累別人。

黑咕隆咚的,饑餓疲憊的老王頭腳底打滑,一頭栽進了田野旁的水溝裏,劇烈的疼痛讓老王頭齜牙咧嘴,他的額頭撞到了什麽硬物上,應該是石頭,他感覺到一股熱流流在了臉上,伸手去摸粘糊糊的。

老王頭害怕拖累別人並沒有叫住那些匆匆向前跑的人,他實在是跑不動了,他不想拖累別人,他坐在冰冷的水溝裏,伸手摸到了自己那把馬刀,刀還在,鬼子來了未必不能再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