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燃燒的沖繩 二(第2/19頁)

特納不可思議的靈感又對了。

艦隊剛接近沖繩的海岸,天變陰了。覆蓋在白沙海灘上的晨霧漸漸消散,雲層的漫射光使島上的景物變得異常清晰。特納中將站在“埃爾德拉多”號指揮艦上,用望遠鏡遠眺沖繩的山川。那裏是壹片絕對的死寂,在鏡頭的視角裏,特納無法找到壹個人、壹門炮、壹頭牛、壹只雞,仿佛在壹個宗教節日,所有的島民都到禮拜堂裏做彌撒去了。日本的守軍沈默著,對海岸外的美軍艦艇不理不睬。大概,他們等著美軍壹上島,就用鋼鐵和烈火來招待入侵者。有了帛琉島和硫黃島的經驗之後,經驗告訴特納,越是寂靜的島子越可怕。

特納並不害怕。

他的臉上掠過壹絲冷笑。仿佛是個高明的棋手,看透了對手的意圖,城府很深地讓對方先打出手,然後再應壹招。他有極充足的兵力和火力,四十萬遠征軍和上萬門大炮,敵人在灘頭抵抗越激烈,戰鬥結束得就越快。即便打帛琉或硫黃島式的消耗戰,他也奉陪得起。他甚至在譏笑麥克阿瑟,為了壹頂虛榮的桂冠,在遠離日本壹千多海裏的地方苦戰,陷入碧瑤山區的持久戰中,挨不上日本壹根毫毛。而他卻命中了靶心,占領了沖繩,等於敲開了日本的大門。受特納指揮的幾十萬陸海軍官兵,無論是久經戰陣的老兵,還是入伍不久的新人,全都沈溺在緊張的氣氛裏。在太平洋島嶼戰爭中,到處都留下了灘頭血戰的戰場。沒有壹次不付出高昂的代價。美軍士兵們匆匆忙忙祈禱,狼吞虎咽地吃登陸早餐,寫遺囑,背野戰條例和登陸條例,全神貫註地看著形形色色的火力支援艦打炮,甚至楞了神,忘了話。他們本來都是很活躍的人,喜歡多喝酒,多說美國式的笑話,多吃幾口肉片炒蛋或紅腸蛋、火腿蛋,多談論幾遍瑪麗或珍妮。但是,琉黃島之戰把他們打怕了,打傻了。最優秀的三個海軍陸戰師,在那個火山灰沒膝的火腿狀海島上被打成了殘廢。約翰·巴西龍死在那裏,他是瓜達爾卡納爾最有名的機槍手。裏德·張伯侖也死在那裏,他是在菲律賓打了三年遊擊的大名人。張伯侖本是麥克阿瑟委任的少校,他認為陸戰隊的榮譽更祟高,就辭去了陸軍職務,在陸戰隊裏當壹名“永久的上士。”到目前為止,硫黃島上還響著槍聲。而沖繩——Okinawa,單單這個威嚴逼人的名字就意味著血腥,誰也不知道是否還能吃上中午飯,炮擊艦艇的射擊開始延伸。特納看看腕表,八時三十分。這個鐘點同指揮地面戰鬥的布克納爾中將的表針分秒不差。壹經登陸,戰爭將由第十集團軍司令布克納爾指揮。現在,雲層合縫,蔽住陽光,涼風習習,海浪不興。

特納中將發出了“‘冰山’作戰開始執行”的H時信號。他轉身對參謀長說:

“現在開始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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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金斯艇靠上了白沙海灘。沖繩西海岸沒有太平洋上每島必有的珊瑚礁脈,小艇直接上岸,順利極了。鉸鏈拔出,前跳板放到水裏,奧勃萊恩上校的參謀們沖過沒膝的海水,奔向沙灘。

極目天邊,從北到南,都是壹望無際的灰色艦艇,形態千奇百怪,桅檣密如無邊無際的森林。任何壹個人,置身在這片人與鋼鐵的森林中,都會感到浩浩蕩蕩的氣勢,壯觀磅礴的力量,從而激發出壹種戰爭的豪情。

從殘波岬到牧港之間六英裏的壹段海岸上,美軍將平行登陸兩個軍。其分界為比謝川。河北劃給海軍陸戰隊,由蓋格指揮第三兩棲軍登陸。河南歸陸軍第二十四軍,司令官是霍季少將。從北到南的灘頭標為:紅灘、綠灘、藍灘、黃灘、紫灘、橙灘、白灘和棕灘。共有四個師的官兵將同時踏上沖繩海岸。

傷好病除的休伊·萊頓少校也從美國趕來參加了這場大型團體操。休伊本來可以呆在國內,呆在老婆身邊,看看報、聊聊天,打發掉戰爭的其余日子。戰爭的結束已經很明顯了,但是休伊體內產生了象候鳥遷飛那種奇特的變化,他日益煩躁不安,發脾氣,舉止失常,神誌恍惚,害得巴巴拉也無心幹活。休伊終於決定重返海軍陸戰隊,哪怕只當壹名連長。他把行李都收拾好了,才平靜如初。戰爭鑄造了職業軍人,軍人的使命就是戰爭。

休伊在陸戰壹師找到了職位,那職位正是壹名連長。當時,他乘的飛機從夏威夷到瓜達爾卡納爾,正遇上陸戰壹師在瓜島附近的拉塞爾島舔傷口。奧勃萊恩上校早就認識休伊,他們還是在“瞭望臺”戰役中結下的友情。奧勃萊恩立刻拉他入夥。他悄悄告訴前“海魔”人員,陸戰壹師將打沖繩,而“海魔”師僅僅擔任預備隊。休伊就此留在了拉塞爾島,而沒有去塞班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