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12頁)

“謝謝大哥。”明台大聲道。

“謝謝先生。”阿香歡快地說。

明台一下縮回椅子上要拆封,明鏡喝著他:“不準拆,壓歲錢,明天再看。”

“等你工作了,就不給了啊。”明樓說道。

明台一臉嘚瑟:“我不工作,我就讀書,不工作。”

“就為了壓歲錢啊?”明樓問。

明台點頭眯眯笑:“嗯嗯。”

明樓笑道:“瞧你那出息。”

明台拆了小包裝盒子的禮物,一根時尚漂亮的皮帶赫然於眼前。看看禮物,又看看明樓,一副不情願的表情:“又送皮帶。”

“這是巴黎的新款。”阿誠道。

“我想要塊手表。”明台盯著明樓手上的那塊手表,“我喜歡大哥手上那款‘伯爵’,就在上海奢侈品商行……”

明鏡嗔道:“小孩子戴那麽名貴的表幹嗎?不準胡鬧了。”

明台嘟著嘴:“哥哥也戴。”

“好了,新年快樂,來幹杯!”明鏡不理會他的撒嬌,舉杯說道。

明台見沒人理睬自己的要求,只好舉杯,一家人碰杯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杯酒漸空,菜肴剩了一半,酒足飯飽後的明台開始吵鬧著要聽戲,明鏡道:“這會兒戲園子都散了。”

“我要聽哥哥唱戲。”

明樓擡眼看明台,明鏡也疼明樓,反過來哄道:“你大哥累著呢。”

“我不,往年大哥都唱,我就要聽戲,就要聽哥哥唱戲。”

明樓知道,明台在討明鏡的歡喜,這是一種極為微妙且溫馨的氛圍,明台無非是想將從前的歡樂影像在明鏡的眼前回放一次。這種讓明鏡開心的法子,兄弟三個從來不用合謀就能達成共識。

果然,阿誠起身從房間裏托了把京胡出來。明樓看見,故意大聲地指著阿誠,說:“你也跟著起哄。”

阿誠笑笑:“大哥,一年一次,難得。”

“好,一年一次。”見到躲不過,明樓只好答應,“算我討姐姐開心,我伺候姐姐一段《梅龍鎮》。”

明台抱著抱枕,笑呵呵地滾到明鏡身邊,頭靠在明鏡膝蓋上,樂不可支地說:“看賞!”

阿誠坐下,挽起二寸寬的白袖口,透著幹凈利落,正要拉起京胡,忽然明鏡說了聲:“慢著。”

眾人一震,看向明鏡。

“我今天不聽什麽《梅龍鎮》”

“那就來段《生死恨》。”明樓說。

“我也不聽什麽《生死恨》”

“大姐要聽什麽?”

明鏡想了想:“我要聽《蘇武牧羊》。”

房間裏一下安靜起來,明樓看著明鏡,看她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樣子,賠笑道:“要不,來段姐姐最愛聽的《淮河營》。”

明鏡道:“這話說的,我最愛聽什麽,我自己不知道嗎?我今天就要聽《蘇武牧羊》。”

明台知道,明鏡認真了,身子瞬間就坐得規規矩矩,偷眼看著大哥。

明樓淺笑。

明鏡板著臉:“你今天唱是不唱啊?”

氣氛似乎陷入僵局。

明樓和阿誠對視一眼,仿佛心有靈犀,一點就通。

明樓一臉誇張滑稽地討明鏡歡喜的表情說道:“唱!”與此同時,阿誠弓弦舞動,張弛有力,一段京胡前奏拉得神采飛揚。

明樓清了清喉嚨,一段“西皮快板”唱得字正腔圓:“衛兄把話講差了,男兒志氣當自豪。忠肝義膽天日照,平生不怕這殺人的刀!榮華富貴全不要,我受貧窮也清高。要想蘇武歸順了,紅日西起害枯槁。”

唱罷,明樓的眼簾有些濕潤。明台突然跳起來,鼓掌,叫好。

忽然,一陣悅耳的風鈴聲響起,眾人聞聲回頭,只見桂姨站在門口,身穿一件海青色旗袍,圍著玉蘭色厚厚的毛線披肩,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風塵仆仆地,滿臉帶笑地站在風鈴下,給人一種久違的親切感。

阿誠滿臉驚愕,恍若隔世。明鏡的臉上透出幾分歡喜,明樓雖無驚異之色,也存幾分疑慮之心。明台察言觀色,不做表態。阿誠的京胡落了地,瞬間砸在地毯上,聲音很悶,猶如阿誠此刻的心情。

“阿誠,事過境遷,你就原諒了桂姨吧。”明鏡邊說著邊向明樓遞了個眼色。

明樓輕咳一聲。

桂姨滿臉懇求之色:“阿誠……”

阿誠未動。

明鏡喊了一聲:“阿誠……”

阿誠扭頭就走,第一次沒有理睬明鏡。隨即傳來的便是阿誠關上房門的聲音,沉重、壓抑。

桂姨很是尷尬,作為阿誠的“養母”,分別十幾年,回來竟然是家門難進。

窗外的爆竹聲漸漸稀落,熱鬧的新年之夜逐漸恢復寧靜。阿誠躊躇地走進小客廳,明樓放下手裏的報紙定睛地看著他。

“阿香說,你叫我?”阿誠低著頭。

“那個,是這樣,你坐。”

阿誠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