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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眼少佐帶著兩個日本兵,殺氣騰騰地闖進半仙的藥鋪。

半仙仍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眼前擺著熱氣蒸騰的藥鍋。斜眼少佐闖進去的時候,半仙瞥了他們一眼,微微笑了笑。

斜眼少佐一把抓住半仙的頸口惡狠狠地說:“你的良心大大地壞了。”說完把半仙甩給身旁的兩個日本兵,日本兵不由分說把半仙捆上了。

雲南前線又一次來電,這一次不是向北澤豪要藥,而是大罵了一通北澤豪。北澤豪派人送去的藥,不僅沒有治愈前方將士的狂犬病,反而使那些染上狂犬病的士兵病情更加重了,沒幾日便都死了。

北澤豪看完電報後臉就灰了,他歇斯底裏地沖斜眼少佐說:“咱們讓半仙耍了,他只給中國人治病。”

半仙被帶到楊家大院時,北澤豪已經冷靜下來了。他冷靜下來的最好方式是讓潘翻譯官陪他下棋,他一坐下來,便什麽都忘了,他只想下棋。潘翻譯官是中國人,他知道不能輸給潘翻譯官,他用盡心機,把這盤棋贏下來。潘翻譯官和北澤豪下棋,總是棋力不濟,在最後關頭,總是差那麽一點點敗下陣來。每次潘翻譯官輸棋,總是很惋惜的樣子,低著頭琢磨半晌殘局。北澤豪和潘翻譯官下棋,雖贏卻並不輕松,總是一波三折,總能在最後關頭戰而勝之。北澤豪願意和潘翻譯官這樣的對手下,他認為潘翻譯官是個很優秀的中國人,如果潘翻譯官不為日本人服務,那他就是百分之百的優秀了。北澤豪和很多的中國人都打過交道,中國商人,中國軍人,中國的百姓……他深諳中國人的特點,忠義,俠骨。雖然他承認潘翻譯官是個優秀的中國人,可卻缺少些俠骨。這一點正是他們日本人可以利用的。每次在棋盤上他戰勝潘翻譯官,心裏都會湧出一種莫名的快意。北澤豪已經和潘翻譯官下完了一盤棋。他帶著這種莫名的快感,點了一鍋煙,望著被帶進來的半仙。半仙昂首立在他的面前。他打量了半仙好久沒有說話,他在心裏很佩服這樣有俠骨忠義的中國人,他所需要的正是這樣的對手,征服這樣的對手,會給他帶來莫大的快感。

北澤豪深吸幾口煙,把眯著的眼睛睜開了。他瞅著半仙下頜飄動著的白胡須說:“你騙了我們。”

半仙笑了一下,雪白的胡須在輕輕顫動。

北澤豪上前一步,伸出兩個手指,握住了一綹半仙的胡須問:“你為什麽要騙我們?”

“我問你們為啥要來中國?”半仙聲音洪亮地說。

北澤豪笑了一下,他的手一抖,拽下了半仙幾根胡須,他用指頭撚動著那幾根胡須,似乎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半仙突然啐了一口,唾沫濺了北澤豪一臉。

站在一旁的斜眼少佐,抽出了腰刀。潘翻譯官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望一眼北澤豪,又看一眼半仙,他想說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北澤豪突然笑了,他笑得很響亮。然後過來拍一拍半仙的肩說:“很好,中國人,哼。”

斜眼少佐便走上前,推搡著把半仙帶下去了。

大金溝日本兵營的醫院裏,新近剛從日本國內來了一批日本實習醫生。半仙被帶到醫院裏時,他看見兩名中國人正赤條條地躺在手術台上,實習醫生指手畫腳地在兩名中國人身上比畫著。

斜眼少佐把半仙帶到手術台前指著兩名中國人說:“你的給他們麻醉。”

半仙沒動,扭著頭,看著帳篷一角。

斜眼少佐笑了一下,沖那些實習醫生揮了一下手。

實習醫生們便七手八腳按著手術程序在兩名中國人的大腿上消毒,冰冷的酒精擦在中國人的身上,中國人躺在手術台上不停地痙攣著。強烈的酒精氣味在帳篷裏飄散著,半仙想打個噴嚏,卻打不出,就那麽難受地憋著。

兩個日本醫生拿起了鋸骨頭的鋸子,又有兩個日本醫生,很仔細地把兩個中國人的四肢捆綁在床上。

兩只鋸子同時在中國人的大腿上鋸了一下。兩名中國人同時號叫一聲,那聲音尖厲淒慘。

鮮血先是洇出來,後來便澎湃地噴射了,鋸腿的鋸子暫時停了下來,止血鉗亂七八糟地咬在傷口的血管上,兩個中國人早就昏死過去。

鋸子又一次有節奏地響了起來,鐵鋸在骨頭上發出很響的聲音,半仙聽見那聲音,心裏先是哆嗦了一下,最後一種麻木從腳趾尖一點點地竄上來,最後就麻了他的全身。他盡力地克制著自己不去看那場面,可他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昏迷過去的中國人,後來變成了若有若無。

兩個帶白碴的腿幾乎同時被鋸掉了,他們麻利地又把兩條腿換了一個位置,下一步,他們進行了一次冗長的縫合再生術。

突然,不知哪個中國人,在昏迷中咒罵了一聲:“操你媽,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