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草(第2/3頁)

偶爾,她也會到娘家去看看。在母親王桂香的眼裏,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感情上明顯不如她在家時那麽親了。她只要一進門,母親就開始嘮叨,一遍遍地告訴她要孝敬公公,照顧丈夫,好好過日子。母親的話她一句也聽不進去,還讓她心裏煩,她就到哥的屋裏去。哥正倚在炕櫃上看書,見她進來就放下書,仔細地看她的臉。

哥親熱地說:草兒,咋樣啊?

她不回答哥的話,沖哥道: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我走了,弟弟也走了,你也該張羅自己的婚事了。

她每次說這樣的話時,哥就不說話,又拿起手裏的書看起來。

她上前劈手奪過書,摔在炕上,著急地看著哥道:你不能一個人這麽過一輩子吧?

哥被問急了,就說:我咋一個人了,不是還有媽嗎?

媽是媽,你是你。媽能跟你過一輩子呀?劉草急得沖哥喊了起來。

哥低下頭道:等弟弟在部隊上提幹了,我再考慮自己的事。

她坐在炕沿上,小聲地勸著:哥,你別對弟弟要求太高,他要是提不了幹,難道這日子就不過了?

劉樹不說什麽,他打開櫃子,從裏面拿出劉棟的來信,厚厚的一沓,都被他仔細地收著,還編了號。他經常像讀小說那樣,一封又一封地讀弟弟的信。給弟弟寫信和讀信,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他揀出一封信說:咱弟弟又進步了,他又有一篇新聞報道上了軍區報紙的頭版。

劉草接過哥哥遞來的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輕嘆了口氣,臉上就現出了愁色。

劉樹看一眼妹妹:是不是小胡對你不好?

劉草不說話,默然坐了一會兒,就走了出去。

劉樹沖妹妹的背影喊:小胡要是對你不好,我就找他算賬,看我怎麽收拾他。

那天傍晚,胡小胡又戴著鏡子,手夾紙煙,在村街上閑逛時,遠遠地看見了劉樹。他摘下墨鏡,把手裏剛吸了半截的紙煙扔了,不知為什麽,他有些怕劉樹。

劉樹走過他的身邊,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你能不能做個正經人?

胡小胡討好地笑道:哥,我就是正經人,現在我天天上班,哪兒也不去。

劉樹瞪他一眼,轉身走了。胡小胡見劉樹走遠了,才彎腰撿起扔掉的半截煙,聳著肩向前走去。

劉樹在學校上學時是很著名的,上學時的劉樹並不和什麽人來往,總是獨來獨行。那會兒中學有個孩子頭,糾集了一些孩子專門打架鬥毆。上中學的孩子正值青春期,過剩的精力無法在平淡的生活中發泄,就極力尋事。很多學生都怕這夥孩子,每到放學的時候,學生往往是三五成群地搭伴回家,唯獨劉樹仍獨行俠般我行我素。他肩上挎著書包,手裏有時還拿著一本小說,不時地還看上一眼。

那天,那夥孩子就把劉樹給截住了,這是一群初二和高一的孩子,領頭的是高一的,外號叫“胖頭魚”。劉樹認識胖頭魚,但以前沒說過什麽話。

胖頭魚一夥攔住了劉樹的去路,劉樹站在路中間,冷冷地望著胖頭魚一夥,低聲道:躲開。

胖頭魚一夥笑嘻嘻地看著他,有人說話了:劉樹真牛啊。

這時,同路的學生都站在遠遠近近的地方,看著事態的發展,其中包括胡小胡和劉棟。胡小胡拽著劉棟的胳膊說:這回你哥要挨收拾了,他平時誰也不理,太牛了。

胖頭魚一夥人中就有人來推搡劉樹,更多的人在後面起哄。

劉樹仍不說話,先是往後退,後來就蹲下來,撿起幾塊石頭,開始胖頭魚還以為劉樹要向他們扔石頭,就躲遠了一些,沒想到,劉樹把書包裏的書本倒在地上,裝進了石頭。做這一切時,他一點也不慌張,倒有些慢條斯理,然後他站起來,把裝了石頭的書包搭在肩上,胳肢窩夾上書本向前走去。

胖頭魚一夥哄笑著圍過去,有人起哄道:看他牛的,收拾他。

有人跑過來,飛起腿向劉樹踹了過來。劉樹閃身躲過,突然掄起書包,大叫一聲,向胖頭魚一夥砸去。一個人的後背被書包砸到,登時就趴在那兒不動了。劉樹把書包掄得像呼呼轉的風車,胖頭魚一夥終於遇到了硬茬兒,四散著逃命去了。

劉樹見人散了,就跟沒事人似的,把書包裏的石頭倒出來,裝好書本,不聲不響地走了。一旁看熱鬧的學生都看傻了,以後再沒人敢找劉樹的麻煩,就連和劉樹同路的孩子也沒人敢欺負了。

一時間,劉樹的名字傳遍了全校,有人偷偷給他起了“冷面捕快”的綽號,“冷面捕快”是孩子們從《七俠五義》裏看來的,是正義的化身。劉樹走到哪裏,就有孩子遠遠地指著他的背影說:看,他就是冷面捕快。

胡小胡就是從那時起開始懼怕劉樹的,雖然事隔多年,仍心有余悸。劉樹平時少言寡語,從來都不願意和人來往,總是準點出工收工的,中間休息也是拿本書坐在那兒看。晚上就蹲在自家門前吹笛子,很多人都琢磨不透劉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