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第2/2頁)

他幹幹地說:“把你們的衣服脫下來。”

女兵們聽了,怔了片刻。

他又說:“我把你們的衣服烤烤。”

女兵們明白了。理解了,不一會兒,長長短短破破爛爛的衣服便扔到了他的面前。他拾起這些衣服重又來到火堆旁,他一件件為她們烤著衣服。

潮濕的衣服蒸騰出的熱氣,使他又一次嗅到了嫂的氣味,恍若在火堆旁就坐著嫂,嫂在一針一線地為他和哥縫補著那些破碎的衣衫,他的眼淚一點一滴地流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衣服終於烤幹了,他又一件件地為她們收好,又輕輕地放在她們的帳篷外,這時,他仿佛聽到沈雅在輕聲叫:“哥——”他太累太困了,走回到將熄的火堆旁,一頭倒下便睡過去了。

女兵馬華終於來月經了。她自從進入叢林後,月經便一直沒有來,許多別的女兵也沒有來。是該死的叢林弄得她們一切都不正常了。月經不來,紊亂的內分泌搞得她們焦躁不安。

馬華終於來了月經,災難也隨之而來。

19歲的馬華,來自山東,她和許多山東男人一樣也生得人高馬大,在這些女兵中,她的膽子和力氣最大。部隊在棠吉打仗時,她往下運傷員,傷員多時,她經常身背一個,懷抱一個,子彈、炮彈在她周圍飛過,她連眼皮也不眨一下。

宿營了,因來月經,肚子有些疼,在這叢林裏,沒有紙什麽也沒有,她無法對付,好在挎包裏還有一條多余的短褲,她便把短褲穿在了身上。頭一沾地便睡著了。不久,她覺得渾身癢癢,她抓撓了幾次,但仍沒清醒。

她萬沒有想到的是,血腥招來了無數的螞蟥,原始森林中的螞蟥,個大體肥,要是吸足了血能有幾兩重。成群結隊的螞蟥吸在了馬華的身體上,可憐的馬華仍然無知無覺。

原始森林的螞蟥嗅覺異常靈敏,它們一旦得著機會,能把一頭壯碩的野牛活活吸死。

第二天一早,女兵們穿上衣服準備鉆出帳篷的時候,她們才發現了馬華,螞蟥已遍布了馬華的全身,螞蟥一個個,圓鼓鼓、肉墩墩的,它們快要被馬華的血撐死了。可憐的馬華,身體似乎變成了一張紙那麽輕那麽薄,醒悟過來的女兵驚呼一聲,她們沖出了帳篷。

應聲趕來的童班副也驚呆了。

童班副驚呼一聲:“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們呀!”說完撲過去,他揮舞著雙手撲打著那些千該萬死的螞蟥。血沾滿了他的雙手,濺在他的臉上。可一切都已經晚了。

一棵不知名的樹下,躺著這位名叫馬華的山東女兵。童班副在那棵樹上用刺刀刻下了馬華的名字。他不知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那時,在冥冥之中,覺得自己有朝一日會再來的,把她們接出叢林,送到她們的親人身邊。童班副做這些時,神情專注而又虔誠。

眼睜睜看著女兵們一個又一個在他的身邊死去,童班副心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