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0章 犧牲

要打發走一對兒小情侶太簡單了。

等兩個年輕人拖著箱子拿著錢快快樂樂的離開後,高揚對著女主人擺了下頭,低聲道:“進去收拾一下,要快。”

女主人呆呆的看了高揚一下,然後她走了進去,開始收拾淩亂的床,高揚看了看雅列賓,發現雅列賓臉上的神色很復雜。

高揚走進了屋子,對著正在鋪床的女主人道:“不用整理了,拿走,將這些統統拿走,沒叫你請不要進來,謝謝。”

把床單被子什麽的一卷,讓女主人拿走,高揚過去攙住了雅列賓,扶著他進屋坐在了一張小沙發上。

請雅列賓坐下後,高揚走到門口,在約瑟夫耳邊低聲細語說了幾句話,然後他隨手關上了房門。

雅列賓指了指那張沒有了床單的老木床,低聲道:“那是我睡過的。”

床是木頭做的,木架都很粗大,看起來有些蠢笨的樣子,但質量是真的好,好幾十年過去了一點事兒都沒有。

雅列賓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然後他低聲道:“這張沙發不是我的,但是這張桌子是我用過的,我上學的時候,用的就是這張桌子,就擺在這裏,我的椅子哪兒去了……”

雅列賓扶住了桌子,彎下腰來,拉出抽屜往裏看了一眼,然後他的臉上浮現出了微笑。

扶著桌子,看著窗外,怔怔的看了一會兒後,雅列賓轉過了身來,去拉開了衣櫃的門,朝空空的櫃子裏看了一眼後,微笑道:“這張櫃子,也是我曾經用過的,但我那時候房間裏可沒有電視,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什麽是電視呢。”

說完後,雅列賓慢慢的走回了沙發旁邊,扶著沙發慢慢坐了下去,隨即他低聲道:“不太一樣了,但是又有一樣的地方,這種感覺,很奇妙啊。”

高揚低聲道:“老師,您要不要,是不是需要打聽一下親人的消息呢……”

雅列賓搖了搖頭,道:“我和他們不一樣,家人的消息一直有給我送的,我有一個妹妹,她在結婚後第二年的冬天裏得了感冒,發展成了肺炎,然後就去世了,我的父親死於1974年,腦中風,我的母親死於1976年,她是心臟病,我父親和母親都是格魯吉亞人,和斯大林是一個地方的,我不知道在格魯吉亞有什麽親人,有也沒什麽意義,我父親都沒回去過,而在這裏,當年那些鄰居們應該都去世了吧,當然,我也沒怎麽記住他們。”

雅列賓嘆了口氣,無力的擺了下手,低聲道:“他們的葬禮我都沒參加,我想,他們在去世之前應該會很想知道我是否還活著吧。”

高揚深吸了一口氣,他想說什麽,但是想了想,卻還是沒能把問題問出來。

雅列賓看著欲言又止的高揚,微笑道:“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我能得到消息,又可以回家,卻為什麽沒有和家裏聯系過對嗎?為什麽沒有回來參加他們的葬禮,是嗎。”

高揚輕輕的點了點頭。

雅列賓嘆道:“黑魔鬼,是最高保密等級的單位,加入黑魔鬼意味著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就好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我是黑魔鬼的隊長,我不能例外,我不能擁有特權,我不能在把屬下全都變成孤獨者之後,卻要自己去享受家庭的溫暖。”

高揚輕聲道:“說什麽好呢,我覺得你們很偉大,也很殘酷。”

雅列賓微笑道:“什麽都不說比較好,這很正常,不值得你大驚小怪,選擇了這條路就只能和正常人的生活告別,全世界都是這樣,總得有人自願或者非自願的為國家付出一切,那些偉大的國家自願者多一點,或者反過來說,願意為國家付出一切的人多了,這個國家自然就會強大,等什麽時候一個國家不再有人願意為國付出一切,那這個國家也就快完了。”

高揚點頭道:“我明白,我只是有些難以接受。”

雅列賓笑道:“你太年輕了,你不懂這些,因為你沒有經歷過國家處於危難時會是什麽樣子,我父親經歷過,我也經歷過,雖然只是有點印象,但那種對於戰爭的恐懼,使我知道一個強大的蘇聯意味著什麽,所以我即使付出一切即使去死也絕不會背叛蘇聯,巴斯科夫沒經歷過這些,所以他不懂蘇聯的消失意味著什麽,所以他也就能選擇背棄蘇聯。”

雅列賓看著窗外,看著街道上的車流,低聲道:“這很正常,真的,這真的很正常,那些從和平年代成長起來的年輕人,他們以為祖國的強大是理所應當的,卻不知道有人為了祖國的強大付出了什麽,他們看不到,就以為這一切犧牲都不存在,不重要!他們毫無顧忌的詆毀自己的祖國,肆意破壞著自己的祖國。犧牲,是難免的,犧牲,是有意義的,那些無知的年輕人真的不知道祖國的強大意味著什麽嗎?他們或許從書本上能看到,但他們無法理解,直到國家再次沉淪,直到這些人被現實刺痛了,他們也只會說看啊,看這個見鬼的國家變成了什麽樣子,可他們卻還是無法理解有誰曾為了這個國家的強大付出過什麽,而他們,又為這個國家付出了什麽,高,看看街上那些人,他們至今還在享受著蘇聯的余暉,但他們不會意識到這一點的,即使意識到了,他們也不會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