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敗軍之將

白蘭王如果不派兵去拆除外邊的土壘,早晚有一天,魚俱羅可以把土壘直接推到西平城的城墻下,然後帶領兵馬,沿著泥土堆做的斜坡一擁而上;他如果繼續派兵去拆除土壘,每一次戰死和逃走的士卒,都會比上一次更多……

也算是打了一輩子仗了,但白蘭王卻從來沒有打過如此窩囊的仗。這種無論做任何事情,都恰恰落入對手的圈套讓他郁悶之極。

眼下,堅守下去,相當於坐以待斃。繼續出城戰鬥,則死得將會更快更慘。而對手,就像一只老練的蜘蛛精,不停地吐出白色的毒絲,去拴住你的胳膊,拴住你的大腿,拴住你的眼皮、嘴唇、耳朵和全身上下一切能動的部件,讓你一點點窒息,一點點在絕望中走向死亡。

白蘭王不甘心,白蘭王無法忍受!所以在最近半個月來,他幾乎像瘋了般,每天都會親自帶領大軍出城,向魚俱羅發起挑戰。從對方已經死去的父親開始,一直罵到對方根本說不出名字的祖宗,嘴裏面與魚俱羅家裏面所有女性親戚發生了超友誼的關系。

他希望趁著自己麾下的兵馬還沒有徹底崩潰的時候,與魚俱羅來一場痛痛快快的決戰。勝也罷,敗也罷,總好過像現在這樣被活活逼死。但是,魚俱羅卻從不肯露面,任由他罵,任由他跳,任由他親手去拆土壘,然後繼續帶人壘砌更多的土壘。把西平城的東、南、北三側,用連綿不斷的土丘,慢慢連成了一個整體。

“你們猜,今天白蘭王還會不會出來挑戰?”城西土壘上,一名身穿光明鎧甲,手裏捧著令箭的鷹揚郎將,跟周圍的同夥笑呵呵地“探討”。

他是隴西郡鷹揚郎將元楓,關隴貴族門閥僅次於獨孤氏的元氏門閥族長親孫兒,年初時裴元慶調回京都,空出這個位置,元氏趁機想辦法占了這個位置。元氏在大隋勢力龐大,比關隴李氏和於氏這等大門閥還要強上一兩籌,而白楓也算是少年得志,且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只要開口說話,就絕對不會冷場。

“怕……怕是不會消停吧!就是不知道從哪個門出來?”一名喚作楊棟的果毅都尉,立刻搶著大聲回答。

“還不都是一樣?反正咱們都是撿了便宜就走!”四下裏,瞬間響起一陣低低的笑聲,所有隋軍將士,都得意洋洋。

在戰場上,有險可憑的防守方,損失肯定會比進攻一方小得多。若是防守一方不計較陣地能否守住,只管給進攻方制造了一定數量的傷亡後就主動撤離,則雙方的戰損數量,更是相差懸殊。

所以,即便是元楓麾下的老兵油子,如今也不畏懼戰鬥。反正主帥魚俱羅從未曾要求他們守住陣地,更未曾要求他們擊敗敵人。這種便宜仗,只要是個人,都會打。是個人,都不會嫌棄它過於輕松。

“你們啊,不要總想得太美。看到沒,土壘已經快完成了!一旦土壘完成,好日子就到頭了!”低低的笑聲中,忽然有人插了一嗓子,聽上去,格外地刺耳。

“誰?誰褲帶沒系,把你給露出來了!”眾武夫聽得心中不痛快,紛紛扭過頭去看的同時,嘴裏面還冷嘲熱諷,“啊,這不是楊將軍麽?大冷天,您不在帳篷裏頭烤火捉虱子,到前面來幹什麽來了?”

“楊將軍莫非想將功贖罪,那您可小心了,刀箭無眼。萬一讓您下面少了點兒什麽,可是一輩子都毀了!”

“楊將軍神機妙算,手指頭一掐……所以西平郡城的丟了,麾下士兵死傷慘重,但他活的很好。”

“本將……本將……”先前開口給大夥潑冷水的家夥,氣得臉上幾乎要滴血,卻只能強忍著,因為他是敗軍之將。

他姓楊,名雙河,是西平郡鷹揚郎將,在魚俱羅帶領大軍來之前,他帶領西平郡大軍幾次慘敗給吐谷渾人,將西平郡三萬人馬幾乎折損一幹二凈不說,連郡城都丟失了,但此人卻極擅長逃命,自己帶領親兵完好無損逃走了,如今以罪將身份,在魚俱羅身邊當參軍,若非其是大隋第一權臣楊素的親侄子,後者替其在朝廷中樞周旋,早就被押往京都打入大牢了。如今他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有了丟失西平郡的罪責,誰都知道他前途必然暗淡無光。

所以,來救援的大軍中武將們,誰都不待見他,無論他說什麽,對與錯,都不肯給他好臉色看。

“怎麽了,怎麽了,有話就說完麽?”隴西郡鷹揚郎將元楓見楊雙河已經被大夥氣得結結巴巴,笑得愈發開心。

大家帶著兄弟們在這大冬天的來打仗,辛苦的一塌糊塗,就是因為李雙河,所以不趁機氣一下李雙河,簡直都對不起自己。

“哼!”楊雙河被逼得額頭上汗珠滾滾,用力跺了跺腳,大聲補充道:“爾等別以為先前沒事情幹,就會一直沒事情幹。土壘已經堆完了,決戰,決戰就在這幾天。魚總管不可能老是慣著你們,早晚會讓你們跟敵軍拼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