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分贓

“晦氣!”

從河源回廣州府清遠縣的路上,邵廷達吐了一路的唾沫,嘴裏不停絮叨著晦氣。

護送百姓還鄉的路和這幫軍戶想象中完全不同,百姓不簞食壺漿以迎王師也就算了,反而對他們避之不及。

如果不是他們身邊有李燾同百十個河源百姓同路,可能根本沒有流民願意讓他們護送,但這和邵廷達罵晦氣沒什麽關系。

他覺得晦氣的原因,是趕夜路,夜裏道旁像亂葬崗一樣,棺材與卷屍破席子擺出三裏遠,引他罵罵咧咧走了一路。

出征時浩浩蕩蕩五百多人乘船直走,回程算上張永壽的部下才堪堪湊了三百多人,蕭索地悶頭趕路。

但陳沐的心是火熱的。

雖因手無余財,沒能如白元潔所說募到家兵,但同李燾作別時,從叛賊手中救出的河源百姓給他們湊出二十錠銀子感激他幫助奪回行囊。

白元潔可比陳沐光棍兒多了,當著張永壽的面自己拿走十錠。

張百戶剛伸手,白副千戶轉手就把盛著剩下十錠白銀的木盤推給陳沐,還順道把張百戶的手拍回去,“又沒你事,拿這銀子昧良心麽?”

氣的張百戶直跳,“也沒你事啊!”

白元潔一翻眼睛,“陳二郎是白某屬下,關你什麽事?”

這話噎住張百戶了,張永壽看看陳沐看看白元潔一梗脖子氣呼呼,說到一半扭頭朝自己身後的總旗斥道:“不拿就不拿——笑什麽笑,看看人家看看你,都是總旗,還笑!”

張永壽一發火,把後邊的總旗嚇得臉都發白差點拜倒在地,哪知道張百戶罵著自己都笑了,擺手道:“你倆收著吧,這點兒錢張某也看不上。”

“可要先說好,等張爺做了清城鎮撫,別管什麽都得有我一份,要不然,張爺可不給你們跑官兒了!”

白元潔同陳沐笑著應下,這次戰事太大,他們的功勛也太足,單單白元潔人脈不夠,加上張永壽倒還好些,否則就只能對朝廷賞賜聽之任之了。

打發走了張永壽,白元潔才與陳沐湊到一處,小聲問道:“牛、馬車駕,都賣了?”

陳沐重重點頭,看看左右,這才回道:“讓石岐去賣的,同那些無人認領的絹布綢緞、瓷壺字畫一並賣了三十四錠銀子。”

“賣了好,那些東西回程太顯眼,牛馬還費草料,回清遠再買些牛馬。”

白元潔點頭,對陳沐提點道:“錢你都留著,等你做上副千戶,少不得要上下打點,花錢的地方多著呢,這事不要告訴別人。”

陳沐了然,旋即二人裝作沒事人一般各自領兵上路回還。

只是陳沐旗下幾個旗官一路上忍不住地探手伸進懷裏,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幾個得了什麽病症,要不斷抓癢呢!

一路無話,回到清遠。

時節已近九月,一場仗打了半年,再回家時邵廷達的大兒子都會叫爹了,傻小孩就會說這一個字,見誰都叫爹,把剛回家的邵廷達氣的夠嗆。

清城千戶所的氣氛不好,或者說整個清遠衛的氣氛都很低迷,戰死旗軍的喪信早就傳回來,喪事該辦的都辦完了,沒辦的也哭完了,但沒人抱怨什麽。

邵廷達說:“這是他們的命,也是俺們的命,死了是命,活著也是命。”

各家都從余丁中選出正丁補充缺失的旗軍位置,合著願意跟陳沐到清遠的十幾個鄉勇,陳總旗打完仗回來麾下反而嚴重超編。

這下倒是令陳軍爺達成所願,把鄉勇盡數募為家丁,再算上齊正晏、隆俊雄二人,家丁合算二十,暫住安遠驛旁總旗衙門。

他們是陳沐部下第一批脫產武士,只不過這個‘脫產’的待遇究竟是多少,陳沐還沒有腹稿,暗自盤算著怎麽合算,既能保持其高於部下衛所軍的戰力,又能在自己養得起的範圍之內。

陳沐正伏案策劃著家兵的待遇,以及另募廚子、仆役、馬夫等配套五人的盤算,齊正晏便邁步進來低聲道:“陳爺,旗官們來了。”

稱謂讓陳沐愣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齊正晏是在叫他,心裏驚訝於他身份變化的接受能力挺強,面上點頭道:“把他們請進來。”

總旗衙門木門一關,五名小旗官上前給陳沐行禮,行過禮後只有小八郎不知所謂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晃悠著倆小短腿,見剩下四個總旗都還站著,又趕忙站起來。

站到一半就見陳沐笑道:“坐下吧,沒你事。”

邵廷達提著小布包往桌案上一撂。

咣當!

“沐哥,俺啥時候見過這麽多錢,這銀子讓俺拿著心慌,一路光怕丟了!”放下布包的邵廷達如釋重負,“你點點,十錠銀子一塊沒少。”

有了邵廷達帶頭,付元、石岐、婁奇邁三人也把手上提的、身上塞的銀錠取出,擺在桌案上,轉眼把桌案上擺得堆出小山般的銀錠,燭火映著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