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1章 外舍弟子

葉向高,陳文才他們對書院底細,十分清楚。

書院分外舍,上舍,內舍。外舍有三十人,專課外課生,內舍有二十人,專課內課生,上舍只有十人,專課上課生。上課生,內課生都是書院最傑出的弟子,不少人都是過了縣試,府試的童生,他們的目標當然是進學,中秀才。

至於外課生,大多還是沒有考過縣試,府試,有考過的也多是名落孫山。

外課生,上課生,內課生,依考試成績排名,優秀者升補,不足者罷黜。

這快慢班的制度在現代,可是遭了不少詬病。可是在當時卻是常制,說起發明者就是大名鼎鼎的王安石。

北宋變法,王安石將太學分為外舍、內舍、上舍三等,每月考試遞補升降,廢除科舉,以此作為國家取士的途徑。後這三舍升補法雖隨變法失敗被廢除,但卻被地方官學和書院采納。

在宋明以科考為主的書院,多采用三舍法。

一炷香後,三人拿著書本來到地頭。

一間門院上門匾上,掛著外舍二字,院子裏有一間四面開窗,坐南朝北的大屋子。

大屋子面南三開間,中央是講堂,左右兩側是廂房,三面圍繞,書堂廂房外都有環廊。天井前栽著兩株梅樹,屋子門額上書著二梅書屋四個字,說得正是天井上栽得梅樹,門額倒是寫得十分應景。

二梅書屋內,坐得都是書院弟子,沒有一人在交談,都在認真的讀書。三人見了這一幕,也是放輕了手腳,各自走到空著的案上坐下。

書屋沒有椅子,弟子們都是席地而坐,坐在地上後,林延潮擡起頭看著橫梁,更顯得廳堂高敞卻大。四面也沒有立柱阻隔,不僅一眼看到講案上,四周弟子的肩背都能看得見。

這書屋由於是獨棟一間,四面采光直接照入,窗明幾凈的,感覺很好。比起光線昏暗,空氣潮濕的洪塘社學的講堂,條件果真好了不止一籌。

不過可能一個課堂內,容下三十人的緣故,桌案倒是比洪塘社學小了許多,只有半人寬。林延潮隨身攜來的書不夠鋪在案上,只能放在案幾底下和兩旁,這樣就不能伸腿坐著了,只好盤起腿來坐在席上。

前後左右都是挨得很近,眼下他周圍的弟子,都是埋頭看書,講堂裏一片寧靜,只聽到翻書時的沙沙聲。

即便是外舍,弟子這等專注學習的態度,就勝過洪塘社學不知多少。

林延潮輕手輕腳從書袋裏取出一個竹筒放在岸上,竹筒蓋上蓋子,裏面裝滿水,口渴時可以拿來喝。林延潮發覺明朝讀書人都沒有課堂上喝水的習慣,大概是怕水容易打濕了寶貴書籍的緣故。

他們都是寧可下課時,跑到外面水缸舀水來喝的。林延潮打開竹筒,喝了口水,將手擦拭幹盡這才坐定後。

他左右瞧了一眼,一旁的弟子都是合著《孟子》一書,對著《孟子集注》在看。

孟子是四書裏最難的一書,太祖朱元璋就不喜歡孟子,而作為應試書籍,孟子裏被刪減了不少誅一夫之類不利於皇權的話。

林延潮心想大概是等會要講孟子,於是從書袋裏講《孟子集注》放在案上攤開。林延潮一入學,書院就給了他一套私坊刻的四書章句集注。

這是濂江書院自己版的書,用發黃的竹紙作的,雖談不上太好,但線裝,版刻都十分精細,而且書裏錯漏,謬誤都很少。

雖說是一本新書,從無人用過,這讓喜歡讀別人注釋的林延潮有些失望。不過重生後兩個月以來,看了不少古文書後,林延潮也是開始十分習慣起來,整篇不加句讀,音切的書來已不算麻煩,若是白一些的文章,看起文言文有時還白話文更順溜。

翻開書,書頁上帶著蕓草香,蕓香可以辟蠹,所謂書香門第,書香就是蕓草香。

書頁翻過,紙張脆響,林延潮立即無比專注地讀起來。

重生以後,他隨時都可以,進入這種渾然忘我的讀書境界。心無雜念,忘記時間的感覺,仿佛如老僧坐定,整個人沉浸於書海之中,這樣的感覺實是無比美妙。

早讀自學了莫約一個時辰,講郎林燎才進來。

講郎林燎是國子監貢監出生。

要知道監生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如張享那般憑著父蔭入監的蔭監,就算沒有功名的童生知道其出身後,明面上恭敬,但背地裏都會呵呵兩聲。如林燎這般的貢監就不一樣了,只有府學,縣學中生員中的廩生才有資格入貢。

林燎作為貢監,從學歷上來講,碾壓舉人以下一切。林延潮聽說,林燎監生肄業後,外放任縣學教授,專注五經,教導生員。

林燎幹了兩年,因有政聲,朝廷升運司判官。林燎卻很任性地說了一句,吾安能舍青衿對駔馬會也。這句話大意就是,我寧可在縣學裏教生員(青衿),也不願意去和那市儈的商人打交道。於是林燎辭官不幹了,回家教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