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7章 閑草集

聽林泉這麽說,黃碧友本就看葉向高不順眼,在一旁道:“延潮,此人向來就孤傲清高,目無余子。我們與他劃清界限。”

林泉微微笑著道:“黃兄是啊,之前就是他在書院弟子中,說你在書院朔望課月課遠不如他,這一次一鳴驚人必然有假。”

聽林泉這麽道,林延潮道:“多謝林兄提醒,不過葉兄雖是清高,但卻頗有氣魄,不似在別人背後散布謠言之人。”

林泉聽了臉色一變,強笑道:“林兄這麽說似不相信我嗎?”

林延潮笑著道:“哪裏,不過只是聽聞的事,沒地來由,豈可當真。葉兄為人我知道,就算我與他相爭,也只是君子之爭,無關其他。林兄的好意,我心領了。”

林泉臉色很難看點點頭道:“林兄,不聽我勸,那我就不說了。”說完林泉拂袖而去。

幾人相談時,但見一名少年老成,樣貌忠厚的男子,擠到人群裏擡頭看榜。

不少弟子在此人旁邊嘻嘻哈哈地,道:“陳兄,別看榜了,恭喜你又拿了第一啊。”

“年年書院第一,今科院試案首,如探囊取物啊。”

那人淡淡地回了回禮,聽了別人恭喜,臉上露出幾分敢怒不敢言的神色。

林延潮向陳行貴,黃碧友問道:“此人是誰?”

黃碧友笑著道:“延潮,竟是不知道他。也難怪你之前才到書院三個月,自是不認識他。”

陳行貴笑著道:“此人叫陳應龍,五年前閩縣縣試案首,府試第二,差一點拿了小兩元的人啊。此人三年來在書院,年年都是第一。”

林延潮奇道:“此人如此厲害,竟還是童生。”

黃碧友笑著道:“延潮,你有所不知啊,聽說他每次院試,都會悚場啊!”

“何為悚場?”

“就是上了考場前,一開始都還好,但是一坐下即戰戰兢兢,身子顫抖,就筆都拿捏不住,如此表現,就是悚場。所以連累他兩次院試,都是名落孫山。”

“原來如此,”林延潮道,“可是他身有怪疾?”

“他家裏也找人看過,正經大夫,江湖遊醫都治過,錢財也不知費了多少,但就是絲毫不見好。”

陳行貴搖了搖頭道:“以往聽說,得了悚場之症的人,於舉業是終生無望了。”

黃碧友頗有幸災樂禍地道:“但是此人還是不甘心,在書院求學這麽多年,每次朔望月考季考都是書院第一,盡管如此院試還是不過,有什麽用。與其如此,還不如讓出名額來,給我等造福,讓我們進上舍好了,也算做做善事了。”

陳行貴搖了搖頭道:“黃兄,嘴下積德啊!”

黃碧友聽了悻悻地不說了。

林延潮在一旁聽了這些,望了陳應龍一眼,心想所謂悚場,就是典型的考試恐懼症啊。難怪書院裏眾弟子,對此人拿了第一絲毫都不嫉妒,還拿來取笑。

陳應龍從榜上走下來,與林延潮對視了一眼。林延潮主動笑著點點頭,陳應龍微微詫異,上前抱拳道:“這位莫非是本次府取的案首嗎?”

林延潮道:“在下林延潮,什麽案首只是僥幸,不要再提了。”

陳應龍點點頭道:“聽聞林兄有過目成誦之能,我真羨慕,若是我有你這本事,每日可多看十卷之書。以後大家一起入上舍讀書,我要向你多討教才是。”

林延潮連忙道:“陳兄切莫這麽說,你是前輩,我才應向你討教才是。”

放榜之後。

林延潮,葉向高,龔子楠,陳應龍,林泉數人都被選入上舍。

陳行貴,黃碧友則仍被分了中舍。

上舍十人一寢,每日同吃共學。平日去朱子閣上書,這朱子閣是書院裏的主樓,是當初朱子來書院講課就在這裏。

而山長林垠的借廬齋就在朱子閣一旁,平日白天,若是山長沒有休息,上舍弟子隨時去書齋裏向林垠求教學業。

上舍的學業,比林延潮當初在外舍又重了幾分。

首日讀四書五經,次日讀古文,第三日練習時文,如此周而復始,三日學一判,五日賦一詩,十日習一表。

上舍十名弟子,每一人對制藝有很深的功底。

陳應龍,葉向高不用說,連龔子楠,林泉二人年紀都比林延潮小,但時文作得卻都不差。

這一天早課結束,林垠林燎將林延潮,葉向高,龔子楠,陳應龍,林泉都一並召到借蘆齋來。

林垠對眾人道:“書院重開,當新刻《閑草集》刊行,因為斷了許久,往年一般只出三百卷,今年定為五百卷。你們五人都是書院的得意弟子,閑草集主要錄用你們的文章,你們回去各寫兩篇文章來,不要拿往日舊作來湊數,要現寫,詩賦,古文皆可。我會替你們在兩篇裏,選一篇署名在閑草集上,作各自著作刊發。這是替你們揚名的機會,爾等要用心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