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9章 有人辭官歸故裏

要知道大明朝的禦史,一貫有無事不噴,好戰鬥的光榮傳統。

好戰鬥就是不分高低,管你還是天子,樞輔見著就咬,無事不噴就是事無巨細,逮到就噴。

身為皇帝萬歷早就是看得習慣了,他將奏折丟給在一旁磨墨的太監高淮問道:“小高子,你怎麽看?”

高淮連忙道:“萬歲,小人不敢私看奏折,這是死罪。”

“你若不看就是違抗君命,一樣是死罪,兩個你選一個。”小皇帝滿不在乎地道。

高淮聽了立即跪下來,哭喪著臉道:“萬歲,小人還要保著這吃飯的家夥,一輩子侍奉萬歲爺呢。”

“那你就看。”

“是。”高淮跪在地上將奏章看起,他雖沒進過內書堂,但是有眼力價,平日賣力討好馮保,故而得了在乾清宮的差事。

不過高淮自覺得比那些出身內書堂知識性太監低一等,文化欠缺。不過欠缺就欠缺吧,天子還就是喜歡從他口裏聽一些粗鄙的話來。

高淮看完奏章,想了下道:“萬歲,小人看不懂大臣嘮嘮叨叨的規矩,但想著在宮裏,若是有人給小人一巴掌了,咱這些沒卵蛋都是敢還手的。此事換在狀元郎身上,連屁都不敢放,還是個漢子們嗎?”

小皇帝聽了哈哈大笑,高淮揣測自己這番話,大概是讓“龍心大悅”了。

自己這些太監與文臣不同,那些文臣整日拿些條條框框來約束天子,而他們這些太監只要天子高興了,自己也就高興了。

但見小皇帝拿著奏本敲著高淮的頭,道:“你這人就該多讀讀書,什麽叫連屁都不敢放,粗俗!”

高淮連連道:“萬歲爺教訓的是,小人該打,這就掌嘴。”

小皇帝話鋒一轉道:“不必了,這耳光子暫且記下,你這話話糙理不糙。狀元公雖失朝臣之禮,但卻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哼,換了是朕還不給何洛書兩耳光,罵他算是輕了。”

說到這裏,高淮與小皇帝一起開心地笑了。

高淮心底揣測萬歲爺看來真是很賞識新科狀元,看來自己這番話幫狀元郎算是幫對了。

小皇帝又拿起奏疏道:“不過規矩還是規矩,改不得,變不得。”

小皇帝看了一眼奏疏前貼著的小票上,張居正等閣臣給的意見是罰俸兩個月,於是他就寫上兩個字“如擬”。

小皇帝想到,翰林的官俸一貫微薄,罰俸兩個月對林延潮而言,恐怕不是小事。當然若是能讓林延潮入直,或者任經筵講官就好了,這樣他就能賞賜林延潮了。

不過依照規矩,皇帝是不能指定入直官和經筵講官,必須經過內閣題請方可。看來林延潮要想入直也沒那麽快,但小皇帝想想自己已是厚賜其家人了,也算難得恩典了,對臣子嘛,不可一味寬容,亦當針砭。

這時小皇帝心想:“朕讓禮部給林延潮家人送的報捷文書,想必該是到了吧!”

距離京城萬裏之外的福州府。

衣錦坊裏一片寧靜。

馬鞍墻上的白灰有些剝落,地上的石板道依舊是那麽濕漉漉。

穿著烏衣的家仆,布鞋上帶著泥土,帶著擦擦聲從石板道上走過。

一頂綠呢子二人小轎,在家仆的托擡下進入了衣錦坊內的林府。

轎子在轎廳裏落下,林烴從此下轎。

眼下他已是辭掉一切官職,兄長前禮部尚書林燫數月前病逝,雖朝廷追贈林燫太子少保,謚文恪。但林烴悲傷不能自抑,由廣西按察副使任上請行歸養,回家於老父林庭機面前盡孝。

林烴消瘦了不少,回到家裏先拜見老父,勸了幾句,再出得廳來。

因為要服喪家裏持齋,必須午前用齋飯。

到了廳裏,林家幾個子弟都是一並到了,其中林燫之子林世升,其孫林泉等人見了林烴出來一並行禮。

林烴此刻雖心中依舊悲痛,但見了幾個後輩子侄,於是精神也是稍好了些,與幾人一並坐下用飯。

桌上詩禮之家,談論的仍是讀書科舉。

林世升對林泉道:“你昨日寫的文章我看了,比去年鄉試前,反而是退步了,若是繼續如此,後年鄉試仍是無望。”

林泉聽父親這麽說,頭不由一低。林泉與林延潮同科第一次院試落榜後,第二次又是不第,第三次方才低低取了,勉強入了閩縣縣學為增生。

成為生員後,林泉雖科試通過,赴了鄉試,但卻名落孫山,這與他十一歲時就取了閩縣縣試案首的風光相去很遠。

有人還拿他比做方仲永。

林烴見林泉默然不語,知這幾年科場不利對他打擊不小於是道:“世升,泉兒也不小,無需一味苛求舉業,先給泉兒說一門親事才是。”

林世升搖了搖頭道:“回二書,此事要緩一緩,不許他娶妻,就是怕他讀書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