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9章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經筵宴上,林延潮與朱賡二人相談正歡。

朱賡是紹興府山陰人,出自山陰朱武朱氏,乃越中名族。

提起紹興府,林延潮絲毫不陌生,自己好幾個熟人都是紹興府的,比如原福州知府陳楠,福建提學道陶幼學,以及福建巡按禦史商為正都是浙江紹興府人。

其中陳知府,陶提學都是林延潮的受知師,而林延潮與陶氏,商氏私交也是不錯。

特別是陶氏,陶提學提攜了林延潮,是他院試時的老師,林延潮還是其侄,前南京禮部尚書陶承學之子陶望齡的業師。

陶家,商家二族也是紹興的望族,朱賡的家族平日也是有所交往。

紹興幾個因科舉而起的官宦世家彼此通婚是尋常事,朱賡的長女嫁給紹興狀元坊張氏張汝霖。

這張汝霖乃張元忭之子,就是正與林延潮一並輪直內閣翰林修撰張元忭。

事實上朱賡,張元忭,還有一位羅萬化少時皆入陽和書院,同學於越中名師俞咨門下,後羅萬化成為隆慶二年狀元,張元忭成為隆慶五年狀元,朱賡遜色一些,也是隆慶二年的庶常,一起進入翰林院。

這三位同窗科名蓋於天下之士,也成為紹興府士子津津樂道的佳話。這關系就如同林延潮與葉向高,翁正春一般。

因此朱賡與張元忭結為姻親也就不奇怪了,林延潮還記得張汝霖的孫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張岱。張元忭所在狀元坊張氏,其家族又與陶氏,商氏多有聯姻,故而這幾家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從朱賡這盤根錯節的關系可知,官場上的紹興系勢力有多強了。

而朱賡是個很重鄉誼的人,而聽聞林延潮與陶氏,商氏的關系後,對他更是親近。

朱賡道:“宗海,沒料到陶望齡乃是令徒,其才學聞名於鄉間,前番老家有書信來,說前福建巡按商為正有意將愛女許給陶望齡,若是此事能成,真乃是天作之合!”

但見林延潮笑了笑道:“金庭兄有所不知,前兩日接到小徒來信,說已是與商家之女成婚。”

朱賡聽了頓時哈哈大笑道:“果真如此,這倒是要賀喜宗海你了。”

聽了朱賡的話,一旁赴宴的朱賡夫人笑著道:“如此說來,狀元公與咱們家老爺也不是外人啊!”

林延潮聽了不由一笑道:“正是如此,若排輩分說不定我還要稱朱兄你一聲世伯呢?”

朱賡連忙道:“不敢當,不敢當,你我還是平輩相稱就好。”

林延潮聽了不由一笑,眼下二人都在翰林苑任職,朱賡身份也不比自己高多少。

成為翰林,不一定能成為日講官,經筵講官。就算成為日講官,經筵講官,也不一定能成為內閣大學士。

但只要朱賡熬到了入閣一日,那就是一遇風雲便化龍,從此二人地位雲泥有別了。這也是翰林風光與悲哀,沒成為內閣大學士前,基本都無法聞達,大部分人都是在翰林院裏修一輩子的書。

還不如其他二甲三甲進士為官地方,或在六部衙門手握大權來得風光。

朱賡亦有幾分不拿林延潮當外人笑著道:“宗海,今日汝得天子信任器重,聽天子之意,也有幾分拔汝為講官,不知你意下如何?”

林延潮自打進翰林院第一天起,就琢磨著如何進日講官,但他不能逢人就吐露自己野心於是道:“我資歷尚淺,恐無法勝任,且翰林院裏那麽多前輩在,論資排輩之下,我也不敢造次。”

朱賡聽了笑了笑,舉杯道:“宗海這麽說就謙讓了,來,先飲一杯。”

林延潮見朱賡的神色,似其中別有話說,於是飲了一杯後問道:“金庭兄是否有什麽教我?”

朱賡點點頭道:“某確有幾句話說,但又恐交淺言深。”

林延潮立即道:“金庭兄你我既以兄弟相稱,何必見外,懇請教我。”

朱賡猶豫了片刻道:“也好,你我借一步我說話。”

於是林延潮,朱賡離席往奉天門外走出,二人借著出恭邊走邊聊。

走到紫禁城裏,朱賡先問道:“宗海你與我說實話,眼下有何打算?是否有晉日講官之心?”

林延潮想了一下,自己需與朱賡打好關系,少不了得說些真話。

林延潮道:“經筵講官,日講官乃翰林所望,小弟當然有此想法,只是我為官不過一年,資歷太淺,恐怕幾位閣老不會題請我為日講官。我想來等輪直內閣期滿後,向學士直內書堂,再待三五年後就夠了。”

朱賡不由搖了搖頭道:“宗海,你這麽想就錯了,你所擔心恐怕是資歷二字吧?”

“如金庭兄所言,正是如此。”

朱賡與林延潮先進了恭房,待出了恭房後。

林延潮取木瓢倒水給朱賡凈水,朱賡邊抹手邊道:“大丈夫豈可持俗見,而束手束尾?宗海你可知停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