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9章 養豬?

“知你是誰?”華傳芳冷笑兩聲道:“我猜來不過是科場失意,又不肯上進被督學革除功名的落魄書生。”

“爾這種人我見了不知多少了,遊手好閑,不思痛下苦功如何進學,只想一朝成名,攀附貴人,妄圖走什麽終南捷徑,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我菰川川文會,也是你招搖撞騙的地方麽?你這一點小伎倆,又豈能騙過縣尊,陸翁的火眼金睛。”

“他們身為長者,敦厚仁德,不欲點破,這也是他們的惜才之心,你卻還蹬鼻子上臉了,我看不下這才仗義執言罷了。”

華傳芳是洋洋灑灑,好一篇長篇大論,這一連串質問下來,眾人也不能說他有錯。

若林延潮真是冒充侯官生員,那麽確確實實是他有錯在先。方才贊善林延潮文章的陳繼儒,董其昌等人也不好開口。

華傳芳說完後,連陸翁也是嘆息了一聲,捏須不語。似陸翁也信了華傳芳的話,為林延潮惋惜不已呢。但眾人之中,林延潮十分淡定,甚至沒有打斷華傳芳的話,就讓他這麽說了下去。

就在這時袁宏道突然站起身,對眾人道:“縣尊,陸翁,這一切不關宗海兄的事,一切錯處都是在我身上!”

華傳芳連忙道:“中郎兄,我可不是說你,我知你也是為小人所蒙騙。”

袁宏道怒瞪了華傳芳一眼,令他不敢再言語。

然後袁宏道走到陳知縣,陸翁面前跪下,對二人道:“我與宗海兄事實上也沒有深交,只是三日前相識於河上,但是宗海兄的船漏了,故而我是順道載他至杭州。一上船,宗海兄就與我直言,他並非是生員,只是科場落第之書生。”

聽到這裏,在場眾人都是點了點頭。

“但我與宗海兄相談之下,對他才學敬佩得五體投地,我袁宏道僥幸科場得利,得舉孝廉,但宗海兄如此大才,竟連一名生員都不是。如此實在是令我惋惜,料想宗海兄科場失意,是無人引薦,默默無名的緣故。”

“恰好逢此文會,有陳知縣,陸翁這等鴻儒在,故而我想將宗海兄引薦與兩位前輩,但怎奈文會裏非名士不能得邀,故而我事先就欺瞞了眉公,說我這位朋友乃是生員,總之一切錯處都是在我,與宗海兄無關,若是各位不信,我袁宏道敢以身起誓。”

聽袁宏道將其中緣由從頭到尾說了個清楚,眾人也是不由為袁宏道這麽情誼感動。

這是什麽,英雄與英雄,惺惺相惜啊!一個讀書人見另一讀書人才華勝過自己,不以他落魄卻才高而心生嫉妒,反而怕他才華被埋沒,而努力推薦,這是何等情操啊!

袁宏道說完,眾人沒有一個因此覺得袁宏道做得有什麽不對,反而一個個都是為他行為而感動。

唯有林延潮則是站在那,絲毫感動感激也是沒有,反而心道,你妹啊,我還要你給我揚名?我替你揚名還差不多。

而在場之中,唯一知道內情的陳知縣此刻內心戲極度豐富,若非他浸淫官場數年,早煉就一手鐵面功,恐怕此刻陳知縣都是要笑趴在地上了。

不過眼見情節發生如此變化,身為半個導演的陳知縣反而決定將戲繼續演下去道:“中郎此舉真是高義,鮑叔牙將管仲薦於齊桓公,不料古人之風,今日猶見。”

陳知縣這說得是一段佳話,當年齊桓公要讓鮑叔牙為宰相,但鮑叔牙說自己不行,反而將自己朋友管仲薦給齊桓公,最後管仲成了宰相。

後人用管鮑之交來比喻極要好的朋友。

陳繼儒聽了袁宏道的話,不由嘆道:“中郎,說得對啊!我等以名士自居,設此文會,遍邀名士,但結果真正的名士反被拒之門外,我這沽名釣譽之徒,卻愧居堂上。”

陳繼儒這話聽得眾人都是不舒服,這裏大家都是沽名釣譽,唯有這假冒生員的林延潮才是有真才實學的?

這話說來,大家都是不幹嘛。

就在這時華傳芳冷笑道:“真名士,我看未必?”

“華兄又何出此言?”陳繼儒有幾分怒意。

華傳芳嘆道:“陳兄真是君子可欺以方啊!你忘了方才我的話嗎?你不如拿這篇文章去問那位林小友,此文到底是他做得,還是他花錢買來的?”

“真名士?呵呵!”

見華傳芳如此,林延潮搖了搖頭,當下走至陳知縣面前取過文章來,然後問道:“可有印泥?”

陳知縣道:“當然有。”

說完陳知縣就命人奉上。

之後林延潮就從袖子取了一革囊來,然後將革囊解開,取出一四四方方的直紐銅印來。

見了直紐銅印之後,眾人都是倒吸一口氣涼氣。

明朝的官印一二品用銀銀,三至九品用銅印,武官用虎紐,而文官則用直紐,而未入流的官員,用銅條記,不為方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