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5章 一目十行

林延潮說完這一句後。

縣丞試探了地問了一句:“中允大人,這一次可是奉皇命而來?”

縣丞這話問得林延潮不得不回答,對方也是久歷官場的人,自也不會被輕易糊弄過去。

到了這一刻,林延潮只能道:“非也。”

這話不能含糊過去,若是自己這話說實了,那麽自己就是假冒欽差了,那可是重罪。林延潮不過是想了解案情,倒不至於把自己也給搭進去。

眾人稍稍松了口氣。

“那是奉哪部哪位大人的意思?刑部?都察院?”

“你們於本官問話絲毫不答,反而探問本官口風是何意思?莫非你們有隱情不成?”林延潮道一句,除了皇命,其余的自己還是不是隨意拿來借用。不過對方應也是不蠢,自己若真是奉了刑部,都察院的意思,那麽身上該有公函才是。

而且林延潮現在身份也不是刑部郎中,主事,更非禦史。

知縣是嚇得完全沒有頭緒,此刻是亂作一團,他雖與失蹤案無關,但當官久了手腳總是不幹凈,最怕是朝廷上官來查他。

他不過是監生出身,在朝廷裏沒有座師,也沒有得力同年,在官場上根基很弱,所以無論哪個京官,他也是得罪不起。

但師爺卻是很鎮定心道,林延潮必是路上得知道了什麽冤情,最多是受哪位大人所托嚴查此事。

一般人也就罷了,但對方是當今狀元,又是翰林隨時可以上達天聽,說他是半個欽差也不為過。

於是師爺給知縣拍了拍肩膀,又使了個眼色道:“東翁,既是翰林相問,你就如實相告。”

知縣知曉師爺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對方不必慌張,事情沒想像那麽糟糕,但使了這個眼色,是讓知縣要鄭重回答。

知縣拿起巾帕擦了擦汗道:“此案我任本縣縣尹前已是有了,本官上任後亦有多起,我曾命人歷稽舊案,卻毫無頭緒,也曾命屬下明察暗訪,還發下海捕文書,卻皆無辦法。”

林延潮問道:“此案如此蹊蹺,有司都不曾過問嗎?”

知縣道:“怎麽沒有,這也並非我一縣之事,曾有一禦史逼問急了,下面縣尹受不得迫,只好胡亂拿些無辜之人交待,只求將上官哪應付過去,盡管禦史那應對過去了,但沒過一陣又發生此案,且還連累了無辜之人的性命。”

知縣見林延潮聽了眉頭一皺,連忙道:“不過下官可未行此之事,但也曾因此愁思廢寢,你看下官這頭上的白頭發,都是為此案愁出來的。”

林延潮看著知縣指著額上那幾乎看不見的白頭發叫屈,也是無語了。

林延潮道:“此案涉及百條人命,豈可輕忽,你將卷宗拿來本官閱之。”

知縣聽了心底冷笑,這無頭之案,多少年多少得力捕頭都沒有破,你一個翰林寫寫詩詞也就算了,又豈能破案,且讓你去玩,到時看你笑話。

不過知縣他們倒是松了口氣,他們最怕林延潮拿上官的身份來壓他們,限令破案,若是他自己來辦,就容易多了,辦砸了沒有損失,辦好了自己也可以邀功。

於是知縣與其他數人,一並面上奉承道:“有狀元公在,此案終於有水落石出的一日了。”

知縣對師爺吩咐一聲道:“你去拿本案卷宗來狀元公過目。”

師爺應了一聲,片刻後這師爺就令帶著三名刑房書吏各自抱著如小山一般的卷宗來至房裏。

知縣見了這一幕,心下得意,然後對林延潮道:“此案經年,牽涉甚多,僅卷宗就堆積成山,咱們也不急於一時,待今日宴後,狀元公可看上幾日,再作論斷。”

知縣這麽說的意思,就想讓林延潮知難而退了。

林延潮笑著道:“何必用幾日,我邊吃邊看就好了,把卷宗拿來。”

三名書吏依言將卷宗拿來,放在一邊。

林延潮隨手了取了一卷宗,然後對幾人道:“爾等繼續,這一桌子菜可不能浪費了。”

有了林延潮在,盡管桌上都是山珍海味,但這幾人哪裏有胃口,只是動了幾下筷子,又擔心閑聊吵到了林延潮,也不敢大聲說話,只能枯坐在席上。

一名師爺向知縣小聲訴苦說,這一頓飯莫約要吃個一日一夜才能吃完了。

眾人聽了會意一笑,心道狀元公年紀輕輕,沒有經歷地方事務經驗,到時看你如何束手無策,眾人眼裏都看著林延潮如何查案。

但見林延潮隨意翻開一卷宗,當下就立即看了起來。

林延潮閱讀卷宗極快,不過片刻就一頁翻過。一本卷宗,眾人就眼睜睜地看著林延潮三下五除二地看完。

眾人對視了一眼,知縣失語道:“就這樣看完了,狀元公真看進去了,他不會只是在數卷宗有多少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