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7章 回京

回到家中後,歸期已是臨近了。

朝廷給每位官員省親假很緊,官員籍在兩廣,雲貴,算是給假最長的了,但路途加上在家最多給六個月假期。

若是逾期不歸,則是要以曠職廢事論處,甚至作缺題放。什麽是作缺題放,就是省親假歸來的官員,要入丁憂官員一般,到吏部詮注候缺,不一定能候補原職。

故而對林延潮而言,此事關系到仕途,也不敢在家逗留太久。

下面日子,林延潮與家人享天倫之樂,再見見老師,見見朋友,官場上應酬一番,也是差不多了。

日子過得很快。就在要返京的前幾日,林延潮在書房的桌上寫信。

這時屋外敲門兩聲,林延潮頭也不擡地道:“進來吧!”

陳濟川步入房內問道:“老爺,你叫我?”

林延潮點點頭,繼續寫信,陳濟川一聲不吭地站在一邊。

一盞茶功夫後,林延潮筆一擱將信寫完後道:“我在給永安裏裏長寫信,言願捐獻五十畝學田作贍學之用。”

陳濟川聽了大喜道:“老爺,此乃善事啊,從此以後洪塘社學的貧寒子弟就能讀書。”

林延潮點點頭笑著道:“是啊,我打算將學田贍學之銀每年分兩筆,一筆資助貧寒子弟,一筆則是用在學有所成的學生身上,他們若在縣試府試上有所斬獲,拿出這筆銀子作膏火銀以資他繼續求學。”

“不過這膏火銀名字太好聽,我準備叫獎學銀,或助學銀,如此就算自己對學生盡些綿薄之力吧。”

陳濟川敬佩地道:“老爺真不忘恩德。”

林延潮道:“比起先生,張歸賀那等,我還是太微不足道了,這些黃白之物實不足一提。對了,此事需好好操辦一番,你去侯官縣衙找盧知縣,讓縣衙給我打一塊善人的匾額,送至府上。至於資助學田的事,你也需在鄉裏大張旗鼓,鋪張一些,不僅要讓鄉民知道,就是省城也要合城皆知。”

陳濟川聽了訝然,這麽張揚好像不似林延潮一貫低調處事作風啊。

林延潮笑著道:“此不足為奇,本省士民贈送學田都有搞這一套,我也不過是隨大流罷了。”

陳濟川道:“老爺,我不解,那些人贈學田多是沽名釣譽,為了攬名聲罷了,但老爺你的初衷並非為了博名,但也落得與他們一般,恐怕反而被士林取笑啊!”

林延潮聞言哈哈一笑道:“濟川,我與你說個故事,當年魯國有人陷於外邦時,可允臣民自掏錢贖人後,再從國庫取金作為補助,但子貢贖人後,卻不取金於國庫。孔子說子貢錯了,他這麽做如此魯國再也沒有人贖人了。”

陳濟川聽了恍然道:“老爺說得我明白。”

林延潮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也是為自己打算,人皆好美名,我為了求以美名,則留給別人以惡名,更將他人至於何地,此難為情矣。如此那些你口中所說的沽名釣譽之人,反而會因此恨我才是。”

聽完這句,陳濟川深深佩服道:“老爺,真一片苦心。”

林延潮說完拿著信遞給陳濟川道:“拿去辦吧。”

陳濟川取了信出門後,卻見一名下人急匆匆而來。

“何事如此驚慌。”

那下人見陳濟川呵斥,當下手捧一信封遞給陳濟川。

陳濟川見信之後神色大變,仔細看了幾眼後問道:“此信你是如何見得?”

下人道:“是後院看門的門子撿到的,他聽見有人敲門,但敲門後又未見其人,只是在地上見到這封信,故而送來了。”

陳濟川點點頭道:“你叮囑過去,任何見此信的人都不許聲張,懂了嗎?”

下人稱是一聲,然後退下,陳濟川定了定神又返回了書房。

書房裏林延潮見陳濟川去而復返問道:“何事?”

陳濟川將信奉上,林延潮看了一眼,但見信封上染血,字跡似用血書的方式用手指寫出,上面寫到“呈翰林院林中允親啟”。

林延潮道:“血書?還是指名道姓?你拆信看看寫得是什麽?”

陳濟川點點頭,當下接過林延潮遞來的拆信刀拆開。

林延潮看了一眼,信裏內容果真是用血書寫成的。

林延潮從陳濟川手裏接過信來,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陳濟川在一旁道:“老爺,此信所言之事,可是十分棘手啊!關系到三品大員的烏紗帽。”

林延潮見了道:“你先不必著急,有人是給我遞刀子呢。不過我若是不作聲,此事未必石沉大海,我若是作聲,此事也未必能送呈禦覽。”

原來林延潮手中的信,乃一封控信,信的署名乃“尤齊淵”。

這署名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而“尤齊淵”諧音是“有奇冤”,不說林延潮這等大家,就是一般浸淫文字的人,也是一眼看穿署名後的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