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9章 考題
林延潮與舊日同僚一一見禮。
張懋修與林延潮素來不睦,見林延潮只是作個樣子,虛虛地將手一擡,就算行過禮了,然後道:“林中允,這麽巧啊!”
林延潮見張懋修,就想起他老爹張居正,頓時也沒什麽好心情道了一句幸會。
而一旁劉虞夔也是行禮,神色也是淡淡的。
這幾人中,倒是蕭良有向林延潮正式作揖,口裏淡淡地道:“宗海,先恭賀你了。”
林延潮向蕭良有道:“哪裏,我也要恭賀以占兄才是。”
二人相互對揖。
蕭良有他們奉旨為皇室修玉牒,此去正是要去玉牒館,幾人聊了幾句,當下就分別了。
見林延潮離開,劉虞夔看著他的背影對張懋修,蕭良有道:“當初我等在翰苑修大明會典,每日勤事不綴,林中允卻不肯用功,私下拿著歷朝詔書在那研讀,初時我尚不以為意,今日想來他當時早有專營之心。聽聞在你們留京師的同年中,屬林中允往申閣老的府上走動的最勤。這世道都讓這等專營之人得先。我等在翰苑用心修典,又有何用……”
劉虞夔此言一出,蕭良有,張懋修臉色都很難看。
張懋修的話傳了出去,他的話說得雖不大聲,但這裏是皇極門前的大廣場,他的話自是飄入了林延潮的耳中。
林延潮腳步一頓,回過頭看了一眼。
劉虞夔沒料到話被聽見,但卻沒有半點心虛的神色,一副就是我說得有如何的樣子?
林延潮搖了搖頭,轉身離去。他倒不是生氣,只是感嘆劉虞夔,身為翰林見識怎麽如此短淺。
他說林延潮存專營之心,這倒是沒錯。
林延潮從進翰林院的第一日起,就打算以此為跳板,希望早日進入中樞任事,先提高自己眼光和見識,積攢人脈,若是能得到天子和閣老的賞識,將來升遷肯定是更快的。
當然如此在別人看來,就是圖謀專營。劉虞夔說得沒錯,天子要提拔的,從來都是自己身邊人嘛。
但這條路也不是那麽好走的,林延潮為天子近臣,固是得天子賞識,同樣若是一個疏忽,惡了天子,則就是從九霄雲天,墜入深谷的下場。
伴君如伴虎,你以為是開玩笑?只是外人只看得其中機遇和好處,卻都沒有想到承受此中的風險。如林延潮惡了張居正時,官場上不少人在看笑話,現在充日講官,有的人卻羨慕嫉妒恨來。
林延潮如此抉擇,只是這條路更適合自己,並且也做好承受一切後果的心理準備。事功固然重要,但何時都可以,但眼前機遇錯過了卻不會再來。
至於劉虞夔他們在翰林院勤勤懇懇的修典,雖是仕途上走得慢一點,但勝在穩妥,風險小,這條路才是更適合大多數人的。
故而林延潮並未選擇此路,而嘲笑彼路的劉虞夔意思。曾國藩有句話叫,內持定見而六轡在手,何為內持定見,不因持一物而否一物,也不因他物而否己持。
如林延潮與張居正所言,學問從不諷他人而來。
但劉虞夔這番話,實是令林延潮覺得他見識短淺。
見林延潮大步離去,蕭良有對劉虞夔道:“恩師,我知你為我抱不平,但宗海並非這樣的人。我與林宗海是君子之爭。”
張懋修亦是道:“雖我看不慣林宗海如此得意的樣子,但他卻不是一個小人。”
劉虞夔見二人都不領情,不由拂袖道:“你們都有氣度,我倒成了嚼舌根的小人。”
張元忭笑著道:“直卿兄,我知你是正人君子,看不慣專營之輩,但我與林宗海在內閣共事過,此人有雅量,論才幹即便在內閣之中,也是少人可及的。”
聽張元忭的話,劉虞夔的氣方才消了不少。
林延潮離了紫禁城後,立即就趕往了申時行府上。
申時行這幾日告病綴朝在家。
林延潮至申時行府上探病。
入內後,見申時行正穿著素衣,頭上紮著白巾,半臥在床榻上。林延潮察言觀色,見申時行臉色略有蒼白,但不是不能起身的樣子。一旁一名丫鬟正拿著湯藥給申時行喂食。
“恩師,弟子來看你了。”林延潮行禮參見。
申時行伸手虛按,示意林延潮在榻邊坐下。
林延潮將禮盒交給一旁申五,裏面都是鹿茸遼參之物。申五拿了離去。
丫鬟喂完湯藥,林延潮起身從丫鬟手裏接過臉盆,為申時行擰過巾帕遞了上去。
最後申時行拿了一冰糖含著嘴裏,示意左右退下,然後對林延潮道:“帶這些物見來作什麽,你我何須見外,申五說你有要事,是何要事?”
林延潮聽申時行聲音雖低,但卻是中氣卻足,不似病得不能上朝的樣子。
“恩師,弟子從次輔那聽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