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9章

福州府。

小雪落下,飄過河邊黛瓦白墻的屋舍。

這眾多屋舍中有一書齋。

書齋外遍植竹木,還種著一二建蘭,齋下的洗硯池上結起薄薄一層浮冰。

書齋內,堆疊著一疊疊的古籍。

林烴從書架上取過一本古籍,看了幾眼後,再提筆於紙上落字。陡然院外傳來門扉聲,林烴筆尖在紙上微微一停,然後繼續寫字。

“復章兄!”一爽朗的聲音從書齋外傳來。

林烴笑了笑擱筆起身,打開書齋的門,一股冷風頓時鉆入了屋子。

來人乃是濂江書院的山長林燎。

林烴與林燎算起來是堂兄弟的關系,雖隔的遠了,但平日私交很好。

二人對揖,林烴將林燎請入屋中坐下。

林燎笑著問道:“許久不見,復章兄在家後,少出門走動,寄於雪窗之下,不知用功何事?”

林烴對著書道:“你看,受好友請托編撰府志罷了。”

林燎聽了覺得心底不舒服,身為一名四品大員在家修書,實在是屈才了。不過林燎面上卻道:“此事甚好,乃流芳後世之舉。”

林烴聽了很高興道:“也談不上什麽流芳,只是我輩以文為業,以硯為田慣了,不肯讓自己閑散而已。”

林燎見林烴一副悠然閑適的樣子,不由佩服,但還是道:“聽聞陸宗伯有意出面替你奔走,謀求起復,不知可有眉目了?”

林烴搖了搖頭道:“我已是辭了。”

“為何辭了?聽聞延潮為此事奔走甚多。”林燎驚道。

林烴嘆道:“家父因兄長之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此刻我實不能離身,否則無人侍奉湯藥在側。”

林燎也是感嘆,林烴事親至孝,他素來是知道的,但如此卻是犧牲了仕途。

見林烴臉上郁郁,林燎忙岔開話題,談些書院上的事。

林烴聽著,臉上也有幾分興致笑著道:“也好,若非我家事纏身,隨你去書院教授學生也是極好。”

林燎道:“哎,那有說得那麽輕巧,眼下的書院的弟子,總覺得聰穎是聰穎,但卻不肯下苦功,僅憑天資,不肯痛下苦功,學問如何能成?我每日只怕辜負了老山長所托,總是夜不能寐。”

林烴勸道:“此事不能急,你慢慢教就是。”

林燎苦笑道:“如延潮,向高那般既有天資,也願勤學的弟子,是可遇不可求的。”

“是麽?延潮求學時,我覺得也甚是頑劣啊!”

說著林烴,林燎二人一並大笑。

二人一面聊著,這時林烴的仆人走入書屋。

“老爺,這是剛抄來的邸報。”

林烴點點頭,取了邸報先草草看了一眼,然後目光停頓了一下,唇邊逸出一絲笑意。

“你看看。”

林燎從林烴手裏接過邸報看了,看著看著突是大笑道:“好個,林三元片紙退番邦,痛快,痛快!”

林烴笑著點點頭。

林燎取了邸報道:“復章兄,此物借我一用。”

“你拿去作何?”

“當然是拿回書院,將此事告訴學生,讓他們也高興高興。”林燎笑著言道。

林烴點了點頭,目送著林燎離開。

然後林烴又回到書齋繼續撰書。

金陵城。

大雪紛飛。

在秦淮河河畔,金陵官員,士子攜美妓出入青樓。

盡管是寒冬,但妓子身上仍是穿著薄衫,此間鶯鶯燕燕,與京師相較,金陵城無疑則是奢靡多了。

這裏官員私下出入青樓習為常事,禦史也是睜一眼一閉眼。

在一臨水青樓前,爐子裏正溫著美酒佳釀。

幾名官員各捧佳人在懷,來金陵任官的林世璧也在其中。

幾名官員與林世壁道:“天瑞兄,到了金陵城中,真可謂是入了溫柔鄉,如魚得水。”

一旁美妓正給林世璧奉酒,林世壁吞下酒笑著道:“京城之人古板無趣,哪裏有金陵好,能認識諸位高朋,有生之年走馬章台,踏遍這秦淮河畔之青樓,就算封公拜侯,也不及我等之快意。”

這幾名官員聽了都是笑罵道:“誰與你走馬章台了,我等只是來青樓體察民情而已。”

說著一名官員捧起身旁女子的臉道:“小女子,有何冤屈苦楚,速速與本官稟來。”

那女子身段柔軟,矯揉地道:“老爺,民女有苦楚,胸口這裏疼。”

“好,本官替你揉揉!”說完眾官員都是哈哈大笑。

林世璧也是笑笑。

這幾名官員笑樂完,一人忽道:“聽聞這一次林三元在京中一封國書,驚退番邦,我金陵上下官員聞之無不佩服,天瑞兄與林三元有鄉誼,又是同年,可否與我等說說,林三元的文才真有那麽驚世駭俗嗎?”

聽這人說完,眾官員和妓女們都是停了打鬧,一並笑問:“是啊,天瑞兄,與我們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