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3章 殺一儆百

臨近午朝時。

紫禁城裏雪後方晴,不過天氣還是很冷。

午後,天子決定文華殿內視午朝。

明朝開國,太祖,成祖兩位皇帝都是十分勤政,不說早朝,還設立了午朝理政。

到了後來子孫不如兩位那麽勤政,午朝,就已是可有可無。

但張居正成為首輔後,又重新設午朝。萬歷朝的午朝,多在文華殿舉行,不同於太祖,成祖多在武英殿舉行。

午朝比早朝規模略小,內閣大學士中只有申時行一人押班,朝官也不過幾十人,規矩也不如早朝時那麽多。

等候午朝時,一封奏疏在候朝官員間流傳開來。

這封奏疏的疏名就是提神,令看過人的都為之一醒,令人印象深刻。

奏疏的名字是,大奸似忠包藏禍心疏。

眾官員們傳遞著這封奏疏,都是笑著道:“這到底是何人要死磕啊?”

“這等之詞,實是很久沒看過了。”

“看來又有熱鬧可看啊!我等看看是何人所寫。”

眾官員不由笑了笑,打開奏疏後,看了後都是不約而同地同時“哦”地一聲。

原來如此啊!

眾官員都露出玩味的神色。

身著鬥牛服的林延潮,從講官值廬來到文華殿,正好見到階下蕭良有,張懋修這幾名翰林在談笑。

林延潮與蕭良有,張懋修雖為同年三鼎甲,但一直不睦,平日見到了不過彼此拱手就行別過,不會湊上去聊天。

林延潮一如往常,拱了拱手就要走到殿上,但今日蕭良有,張懋修卻一並笑著道:“這不是宗海麽?”

見對方主動開口,林延潮也不能不上前應答,否則就被同僚說一句,傲慢,不知禮數。

林延潮笑了笑,走到二人面前拱手道:“兩位同咨在談什麽如此高興?”

在官場裏,有一等關系比同年更進一步,那就是同咨。

同咨就是一並被舉薦為官,名列吏部頒發的同一咨文中。

林延潮,蕭良有,張懋修三人同為萬歷八年的三鼎甲,大家同時入翰林院為官,所以關系十分親厚才是。

不過林延潮入翰林院時,甩鍋將大明會典的事交給蕭良有辦,自己一心鉆營入了內閣,眼下為日講官,所以蕭良有對林延潮就頗為不快。至於張懋修不用說了,因為林延潮與張居正關系不怎麽樣,所以他與林延潮關系也很差。

蕭良有本來是向林延潮譏諷一番,但見林延潮開口一句同咨,斟酌了一番,還是留了幾分情面,沒有說出口來。

不過張懋修卻絲毫不客氣道:“宗海兄,我們看到這六科廊抄發的這份奏疏,不由十分好笑,你是不是也要過目一二。”

林延潮看張懋修神情,知必沒有好事,不過此子與其父不在一個級數上。

“哦,那我也看看好了。”林延潮從張懋修手裏接過抄本。

於是張懋修等人就等著看林延潮氣急敗壞的樣子。

若說之前幾位言官彈劾林延潮的奏章,還算因事而彈劾,那這份奏疏純粹就是為了彈劾而彈劾。

“大奸似忠包藏禍心疏,呵呵。”

“這‘言事功,實無一功。言報國,未成一事’說得蠻有道理嘛。”

見林延潮如此,蕭良有都是一愕,然後心底暗笑,叫你裝,搞什麽大臣體面。

張懋修一臉誠懇地道:“宗海的心胸真寬(虛偽)啊!”

林延潮看了張懋修一眼,笑著道:“昔日陳琳作檄文罵曹操,曹操時苦於頭風,病發在床,因讀陳琳之文,驚出一身冷汗,翕然而起,頭風頓愈。”

“以今思之,古人之風,不由悠然神往,張兄要與我共勉才是啊。”

張懋修滿口的話頓時被噎住。

這叫什麽?

譏諷不成,反而被林延潮強喂了一鍋心靈雞湯。

張懋修被林延潮的雞湯,灌得肚子滿滿的,臉上漲得通紅,一副要上吐下瀉的樣子,卻只能看著林延潮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看你還能得意多久。”張懋修氣道。

午朝之後,林延潮回了寓所。

因為成為日講官後,出入紫禁城辦事十分頻繁。

再住在國子監什麽的,在路上耽擱的功夫就太久了。

所以林延潮也是如很多朝參官那般,在東長安街附近租了一處宅子,平日若是公務太忙,當夜在可住在這寓所裏,次日再去早朝或日講,可以少了路上的功夫。

同時林延潮公務應酬之事,也是放在這裏處理,有官員來拜會自己,也在接待,也免得門庭若市,打攪了林淺淺靜養。

林延潮回到寓所後,陳濟川先遞上了一疊拜帖。

林延潮草草將拜帖一看,然後丟在一旁,再拿出那大奸似忠包藏禍心疏給陳濟川道:“刑部洪鳴先寫的,你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