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0章 皇帝來我家

乾清宮。

一名年老的內官跪伏在地向天子道:“張老先生,讓老奴轉告聖上,他不過身有微恙,料想並無大事,在家休息幾日就好了,陛下之掛懷,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報之。至於這幾日,還請陛下與諸位臣工共同理事,若有為難不決之事,可派人馳告。”

小皇帝點了點頭道:“張老先生口上這麽說,但病情如何朕實在擔心,你怎麽看張先生的病情?”

內官斟酌了一番道:“陛下,張老先生有恙在身確實不假,但臣看過去,總覺得……”

“但說無妨!”

內官道:“是,陛下,老奴覺得張老先生,病情不似他說的那麽輕,他這麽說怕是擔心聖上擔憂的緣故,當然了張老先生也是上了歲數的人了,多少有些病痛纏身,或許是老奴過慮了。”

小皇帝聽了眉頭皺起,他近來倒是聽得風聲,說張居正實已重病纏身,眼下不過是強撐而已。故而這一次他不放心派人探視,但探視後不僅沒減輕他的擔憂,反而更是加重了。

“你這老奴,真人老成精,怎麽說都不會有錯,下去吧!”小皇帝不滿地道。

那內官如蒙大赦,退了下去。

而小皇帝一直踱步於案前,滿臉都是悶悶不樂的樣子:“張先生不在,這可要朕怎麽辦才是?”

值乾清宮的張鯨,高淮等管事牌子見了小皇帝不開心的樣子,心底都是焦急。

陛下不高興,那對他們而言可是不得了的事。

張鯨想了想立即吩咐了高淮一句。高淮領命後偷偷溜了出去,片刻後高淮與幾名太監,抱著厚厚幾摞書來到殿內道:“啟稟陛下,這是今日值事太監,至書坊買的畫像時聞,小說曲本,陛下要不要過目一二。”

聽了高淮的話,小皇帝立即轉移注意力,指了指禦案讓他們擱在上面。

小皇帝過去隨即撿了一些翻起,卻見到一寫著《學功堂雜論》的小冊子,不由問道:“這是什麽?”

高淮身旁一名太監道:“奴才也不知,只是看坊間的讀書人都爭相在買,聽說是林三元閑居時講學所論,他弟子編撰成冊,奴才故而試著購來,讓聖上過目。”

小皇帝聽了咦地一聲,笑著道:“你們怎麽都稱林中允為林三元呢?”

“坊間都是這麽叫,要不就是狀元公,但狀元公別人未必懂,但叫林三元卻無人不知,就算是老嫗也明白。”

小皇帝笑著點點頭,隨即又皺眉道:“你說林三元講學,朕只不過讓他閑居在家,將來還是要起復的,他怎麽講起學來了?”

“他身為朕之講官,要講也只能與朕一人講,竟教授那些書生去了,真豈有此理。”

小皇帝發了一通牢騷,於是拿起《學功堂雜論》讀了起來。

讀了一半,小皇帝將書重重的扣在禦案上,背起手來在禦案前飛快地踱步。

張鯨,高淮見了小皇帝此舉,都不知何意,只能侯在一旁。

小皇帝走了一陣,龍顏大怒地道。

“真豈有此理,這林延潮是不是真不想起復了,居然真一心一意地給朕當起大儒來了?”

“朕讓他冠帶閑住,又沒說要他罷官,是讓他在家反省,他居然講起學來了?這不是擺明了與朕說他不打算回朝做官了嗎?”

“哼,這些讀書人都是受不得一點委屈,連林延潮也給朕來這一套。”

見小皇帝斥林延潮,高淮與張鯨都是對視一眼。

張鯨試探地問道:“陛下,是不是要下旨申斥林三元此舉?或者是禁止他講學。”

小皇帝怒道:“下旨哪裏能熄朕心頭怒氣,朕要當面斥之。”

張鯨和高淮心底都是暗笑,天子明明是擔心林延潮真的罷官不幹了,但面上卻擺出這等生氣的樣子。

張鯨正色道:“是,那奴才這就傳聖上口諭,讓林三元進宮。”

張鯨正要去傳旨,小皇帝又道:“慢著!”

張鯨去而復返問道:“陛下還有什麽吩咐?”

小皇帝道:“林延潮他閑住在家,朕若傳他進宮,不是告訴外人,朕還要再用他,這怎麽能行?”

聽小皇帝這麽說,張鯨這就犯難了,真是聖意難測啊!

天子這又要當面訓斥林延潮,又不準讓自己宣他進宮,這要怎麽辦呢?

等等,天子的意思不會是?

張鯨背上驚出了一身冷汗。

小皇帝點點頭道:“正好,今日兩宮太後都去西山進香,朕出宮一兩個時辰也沒什麽,張鯨,高淮你們陪朕微服出宮去林三元家一趟,朕要好好罵他一頓。”

“奴才不敢!”張鯨,高淮頓時嚇尿了,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瞧你們這膽小的樣子,朕又不是沒出宮過,怎麽你們要抗旨嗎?”

“奴才不敢!”